0052 官贼齐做戏,通判施暗计(一)

这番前来的军队,是禁军与厢军的异化体例。袁州禁军之下有四个批示,一批示也即一营,每营设三至五都不等,总计一千五百余人;而厢军数量要庞大很多,总有八千余众。全数堆积于此。

俄然间,寨前篱门开出一缝,里头抢先走出两人,一个是雷照峰,一个是红叶,手中都是一柄长枪。

说着,两人同时各做了一个行动。苏校尉把手中长枪一举,孔将军一正头上兜鍪。

那樊马良现在心急如焚,连番几次催促,均不见两军上前攻打,遂又去鼓励秦中仁命令。秦中仁依言,却被两位军官头领皆借兵法之由,要其稍待半晌。

“眼下不比平常,对方之人十倍于我们。你身份特别,不成因一个万一落到朝廷手里,便谁也救不了你了!”雷照峰正色道。

孔将军脸上不见有何窜改,只道:“那也别无他法。”

俄然东面跑来一兵,嘴里高喊:“报!”

二寨主看完以后,失声骂道:“鸨妈养的,这摆布两派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大哥,你信么?”

“人家不辞劳苦跑来演戏,我们怎可放过这大好机遇,合法练练手!”

“哈哈,樊大人!别来无恙啊!”三寨主大笑。

……

黄鹤杳凑上前去,接过两张纸条,见上面各写着一句话:

眼下,十几个让人扒了上衣的男人被绳索缚了双手,连捆一起,扔坐于最核心的官道上,这些人恰是风雷寨西边的暗哨。

众兄弟一看,果见那两柄竹箭的箭身上,一圈一圈都缠了几匝细线,细线下绑的各有一个小纸卷。

再说那两箭射到了大篱以后,第二排的风雷寨豪杰爆出一阵嗤笑。

雷照峰拆开此中一封一看,顿时眉头伸展,再看另一封,哈哈大笑。叫众兄弟好生大惑不解。

那长枪来得高耸,去得更是迅猛!

“这算哪门子的事么?”世人听到这话都是哑然,却也有几个喜好打斗的蓦地摩拳擦掌起来。

苏校尉虽与孔将军同属都批示使,倒是厢、禁有别,足足差了一个半的品级,一个是从六品的振威校尉,一个倒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不过此次厢军倒是由他带队。本来苏校尉上头另有一个都批示使的正职,按常例应是袁州知府兼掌,但是不知为何新来的知府秦中仁并未被上头委以此任。是以秦中仁固然领了个临时的率职,却不见得有人甘心为他效力。

苏校尉正要开口,又听西面传来一报,也是如同东面普通,因山脚充满圈套没法突进。

……

孔将军与苏校尉目色一凛,同时挑起手中长斧、长枪,挡在秦中仁的马前,而樊马良那边倒是无人援救。

风雷寨前,樊通判跨坐顿时,尽显风发意气。他前头是几排或持盾、或立枪的厢军步兵,两侧有禁军保护。而其他的厢军则层层叠叠将他们拥在此中。

“枢密使密令:风雷寨尽管顽抗,待那南岭得救,我军即散,不成杀我禁军!阅完即焚!”

“镪!”一声钻耳脆响,那长枪被二品德了开去,掉在秦知府马前。孔将军与苏校尉双双按住马辔,虎口剧颤,身下之马齐齐后退两步!

俄然间,顿有两只箭从背面“嗖”地一声飞了出来,打向风雷寨的山道,齐齐扎在那第三排大篱之上。

这厢军的头领转头看了一眼禁军的头领,绝望道:“孔将军,看来我们只好从这正门打出来了。”

背面四五排厢军与禁军的弓手都已筹办伏贴,目光都盯在风雷寨一起朝山的寨道之上。

雷照峰的那一柄飞向秦知府,红叶的长枪扎向樊通判。

老秦微微一愕,摸了摸那紫纱帽道:“恰是!”

“哈哈,是啊是啊,我们便守牢这里,等南岭的兄弟一来,立时杀他个落花流水!”

孔将军定睛看去,本来是一个厢军兵士,便把目光收回。

只听那兵士报导:“苏校尉!这风雷寨的东面山脚下满是构造圈套,突袭不进,我们好几个弟兄都受了伤了!”

雷照峰目光一闪道:“信!为何不信?”

“打!为何不打?”雷照峰笑道。

这时西边转出一马,顿时之人与孔将军也是普通打扮,身被甲胄、兜鍪红缨,手持长枪,恰是袁州八千厢军的副都批示使。此人看着那兵士,沉声道:“说!”

雷照峰闻言,转过甚去看了一眼红叶,相视点头。

“他们怎地还不脱手?”

秦大人面如土色。

“就是阿谁黑脸大汉!殴打州官,大闹洞庭湖的就是他!”樊马良目光未曾分开那寨门半点,一眼就认出了三寨主。

“你们好大的胆量!没有军令就敢私行放箭――来人呐!把他们先扣押起来,再有违令者,斩不赦!”孔将军一脸肝火。顿时便有部下上来,绑了二人。

再说那秦中仁,一身极新紫纱官袍,仿佛还在梦境当中普通。此人虽只四十出头,但两鬓连须已见斑白,眼吊深鱼尾,昂首见横“川”,直像个五六十的老夫,一看便知是个繁忙命。他也确是以一己之力,向来苦苦拼斗,方才搏到一个扬州七品孔目官。哪想两月之前,老天开了眼!那日秦中仁措置一桩狱案,东奔西走可谓焦头烂额,等一回到衙门却见空无一官,本来他们都早早就收班回家了。顷刻满腔激愤难挡!转头寻了一家酒坊大饮痛饮,烂醉如泥间秦孔目邪火上冲,破天荒地想起要去青楼放纵,就近摸了一处抬腿就闯了出来,正巧碰上一个扬州禁军的都虞侯也在此地清闲。都说酒能壮怂胆,公然不假!唯唯诺诺了半生的秦孔目怒向胆边生,心道“老子如此劳累才不过七品,凭甚你左拥右抱官位还比我高!”因而那娼也不嫖了,一个回身,冲到路府门口静坐天亮。――这南淮东路的路府本就坐在扬州,只等卯时一到,秦中仁便伐鼓状告那禁军都虞侯。未曾想,还真被他告了个正着!这淮南东路的安抚使没几日就把一份奏折呈到庆宗面前,都虞侯被撤,连带都批示使也牵受其罚。可秦中仁并未是以加官进爵,只得了几句口头嘉奖。忐忐忑忑之间不知不觉过了两月,终究一道圣旨诏下,凤凰汉飞上了梧桐枝,绿幞头换成了紫纱帽,四跳连升,一跃两千里,来到这南江西路的袁州。可仿佛他的运气还不止于此,刚才到任,就被那樊通判奉告端五洞庭湖上贼寇大闹龙舟会之事,叫他几番鼓动之下,又加上皇命使然,便心猿意马地带人前来领那自以为唾手可得的第二功。

戍外禁军固然名在各路、府州之下,实在每个番号军自有其都批示使率领――便如这回领军的孔将军,实际还是服从于中心三衙。而袁州厢军虽直辖于知府,但也不是这初来乍到、上头无人的秦中仁能够等闲号令得动的。现在禁军与厢军能并肩同来,统统皆因庆宗天子的一道圣旨。庆宗得知洞庭湖畔产生如此荒唐之事,天然要予朝廷严肃一个说法,予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那还打不打了?”黄鹤杳又问。

面前是风雷寨的第一道庙门大篱,那两人多高的削尖大篱后,藏着三四十个贼寇,再往上,另有近似的路障七处。

“雷敢指听令!”

红叶俄然一把抢过黄鹤杳手里的纸条,高低看了一遍,瞪大眼睛叫道:“另有这等功德!我先去也!”

“左丞相密令:见援即返,不成再犯性命!阅完焚之!”

“风雷聚”之前。

“我不去!”法华道。

蓦地间!两人手中长枪同时一举,唰地掷出!

就见后排弓手当中,有两小我垂首走了出来。一个是禁军,一个是厢军。

“管他干甚么,越拖越好!――咦?不对!你看那两只箭上,是甚么东西?”

雷照峰倒是先朝两位军官一一拱手,表示对方密信已收到,再看向他们中间的秦中仁:“这位便是新来的袁州知府秦大人么?”

“谁放的箭!”只听苏校尉一声断喝。

“可对方说了只要守住盗窟,等南岭来人便成。”黄鹤杳道。

“这些狗官兵,怎地准头那么差劲?两箭上来,连根毛都没打中!”

近千名兄弟排成一阵,雷照峰站在最高的石阶上,身边是其他三位寨主。

“快快取下!交给大寨主!”

“在!”雷敢指一个大步,提枪出列。

而樊通判倒是没有那么荣幸了。他的大棕马被人一枪由面贯脑,残嘶一声翻倒在地,人也被甩飞了出去,灰头土脸地滚了三滚。

苏校尉见他越俎代庖,也不着恼,只看了看孔将军一眼,面带诡笑。

就在他们走后半晌,一个兄弟跑了上来,恰是那第二排大篱拾箭之人,将那连着纸卷的竹箭交于雷照峰手中,又仓猝跑了下去。

法华眉头微皱,倒是不再违背,闷声不吭地抓着紫木弓,一个回身朝东边走去。雷敢指也挑好了十二人,同宿平三个一道跟上。

只见雷照峰伸手一拦:“老三不成莽撞,等下看我眼色行事!”便领着兄弟们走了下去,八个大篱,每过一篱留下百人,最后到得寨门之前。

“哪个混账!”孔将军也一起叱骂道。

大寨主说话间,转头朝着底下喊道,“兄弟们,我们下去狠狠地揍他们,只要不出性命,想如何揍就如何揍!如果揍他不过,你等马上束手,断不成以命相搏!过后天然会来挽救。”

“你领着云颜、凌雨、宿平,再挑一十二位兄弟,前去南岭送信!请舒岭主马上发人得救!路上若遇人围堵,千万先把云颜送出!”雷照峰说着又看了身边法华一眼,“――老四你也去。”

自打将本来的知府一封奏折拉上马去以后,樊通判就晓得报仇的机会到了。等待新知府秦中仁上任的那段日子,他并不闲着,前前后后差了亲信到风雷寨四周刺探不下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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