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柴进簪花入禁院李逵元夜闹东京(1)

再说柴进回到店中,对宋江备细说内宫当中,取出御书大寇“山东宋江”四字,与宋江看罢,感喟不已。十四日傍晚,明月从东而起,天上并无云翳,宋江、柴进扮作闲京官,戴宗扮作承局,燕青扮为小闲,只留李逵看房。四小我杂在社火队里,取路哄入封丘门来,遍游六街三市,公然夜暖风和,恰好游戏。转过马行街来,家家门前扎缚灯棚,赛悬灯火,晖映如同白日,恰是:楼台高低火照火,车马来往人看人。

当日先叫史进,穆弘作客人去了,次后便使鲁智深,武松,扮作行脚僧行去了,再后宋江,朱仝,刘唐,也扮做客商去了。大家跨腰刀,提朴刀,都藏暗器,不必得说。

当下柴进,燕青两个入得城来,行到御街上,来往抚玩,转过东华门外,见来往锦天花帽之人,纷繁济济,各有服色,都在茶坊酒坊中坐地。柴进引燕青,迳上一个小小酒楼,临街占个阁子,倚栏望时,见班直人等多从内里出入,头边各簪翠叶花一朵。柴进唤燕青,附耳低言,你与我如此如此。燕青是个点头会心的人,不必细问,孔殷下楼。出得店门,刚好迎著个老成的班直官,燕青唱个喏。

柴出来到内里,但过禁门,为有服色,无人阻当,直到紫宸殿。转过文德殿,殿门各有金锁锁著,不能勾出来,且转过凝晖殿。从殿边转将入去,到一个偏殿,牌上金书“睿思殿”三字,此是官家看书之处,侧首开著一扇朱红格子。柴进闪身入去看时,见正面铺著御座,两边几案上放著文房四宝,象管,花翎,龙墨,端砚,书架上尽是群书,各插著牙签;正面屏风上堆青叠绿画著江山社稷混一之图。转过屏风前面,但见素白屏风上御书四大寇姓名,写著道:

山东宋江准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边腊

却说燕青迳到李师师门首,揭开青布幕,掀起斑竹帘,转入中门,见挂著一碗鸳鸯灯,上面犀皮香桌儿上,放著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著四幅名流山川画,下设四把犀皮一字交椅。燕青见无人出来,转入天井内里,又是一个大客位,设著三座香楠木雕花小巧小床,铺著落花流水紫锦褥,吊挂一架玉棚好灯,摆著非常古玩。燕青微微咳嗽一声,只见屏风背后转出一个丫环来,见燕青道个万福,便问燕青:“哥哥高姓?那边来?”燕青道:“相烦姐姐请妈妈出来,小闲自有话说。”婢女入去未几时,转出李妈妈来。燕青请她坐了,纳头四拜。李妈妈道:“小哥高姓?”燕青答道:“老娘忘了,小人是张乙的儿子,张闲的便是,从小在外,本日方归。”本来世上姓张姓李姓王的最多,那虔婆考虑了半晌,又是灯下,认人不细心,蓦地省起,叫道:“你不是承平桥下小张闲么?你那边去了?很多时不来!”燕青道:“小人一贯不在家,不得来相望。现在奉侍个山东客人,有的是家私,说不能尽。他是个燕南河北第一个驰名财主,今来其间:一者就赏元宵,二者来京师探亲,三者就将货色在此做买卖,四者要求见娘子一面。怎敢说来宅上出入,只求同席一饮,称心对劲。不是小闲矫饰,那人实有千百金银,欲送与宅上。”那虔婆是个好利之人,爱的是金宝,听的燕青这一席话,便动了动机,忙叫李师师出来,与燕青厮见。灯下看时,端的好面貌。燕青见了,纳头便拜。

那人道:“面熟并不了解。”燕青说道:“小人的东人和察看是故交,特使小人来相请。”本来那班直姓王,燕青道:“莫非足下是张察看?”那人道:“我自姓王。”燕青随口应著:“恰是教小人请王察看,贪慌健忘了。”那王察看跟从著燕青来到楼上,燕青揭起帘子,对柴进道:“请到王察看来了。”燕青接了手中执色,柴进邀入阁儿里相见,各见礼罢,王班直看了柴进半晌,却不认得。说道:“鄙人眼拙,失忘了足下,适蒙呼喊,愿求大名。”柴进笑道:“小弟与足下老练之交,且未可说,兄长熟思之。”一面便叫取酒肉来,与察看小酌。酒保安排到肴馔果品,燕青斟酒,殷勤相劝。

柴进看了四大寇姓名,心中暗忖道:“国度被我们扰害,是以经常记心,写在这里。”便去身边拔出暗器,正把山东宋江那四个字刻将下来,仓猝出殿,随后早有人来。柴进便离了内苑,出了东华门,回到酒楼上看那王班直时,尚未醒来,还是把锦衣,花帽,服色等项,都放在阁儿内。柴进还穿了还是衣服,唤燕青和酒保计算了酒钱,剩下十数贯钱,就赏了酒保。临下楼来叮咛道:“我和王察看是弟兄,恰才他醉了,我替他去内里点名了返来,他还未醒。我却在城外住,恐怕误了城门,剩下钱都赏你,他的服色号衣都在这里。”酒保道:“官人但存候心,男女自奉侍。”柴进,燕青离得旅店,迳出万寿门去了。王班直到晚起来,见了服色,花帽都有,但不知是何意。酒保说柴进的话,王班直似醉如痴,回到家中。次日有人来讲:“睿思殿上不见山东宋江四个字,本日各门好生把得铁桶般紧,出入的人,都要非常盘诘。”王班直情知是了,那边敢说。

酒至半酣,柴进问道:“察看头上这朵翠花何意?”那王班直道:“今上天子道贺元宵,我们摆布表里共有二十四班,通类有五千七八百人,每人皆赐衣袄一领,翠叶金花一枝,上有小小金牌一个,凿著”与民同乐“四字,是以每日在这里听候点视。如有宫花锦袄,便能勾入内里去。”柴进道:“鄙人却不免得。”又饮了数杯,柴进便叫燕青,你自去与我旋一杯热酒来吃。

且说宋江与柴进扮作间凉官,再叫戴宗扮作承局,也去走一遭,有些缓急,好来飞报。李逵,燕青扮伴当,各挑行李下山,众头领都送到金沙岸饯行。智囊吴用再三叮咛李逵道:“你闲常下山,好歹惹事,今番和哥哥去东京看灯,非比闲时,路上不要吃酒,非常谨慎在乎,使不得平常脾气。如有冲撞,弟兄们不好厮见,难以相聚了。”李逵道:“不索智囊忧心,我这一遭并不惹事。”相别了,取路登程,抹过济州,路经滕州,取单州,上曹州来,前望东京万寿门外,寻一个客店安息下了。宋江与柴进商讨,此是正月十一日的话,宋江道:“明日白日里,我决然不敢入城,直到正月十四日夜,人物鼓噪,此时方可入城。”柴进道:“小弟明日先和燕青入城中去探路一遭。”宋江道:“最好。”次日,柴进穿一身整整齐齐的衣服,头上巾帻新奇,脚下鞋袜乾净;燕青打扮,更是不俗。两个离了店铺,看城外人家时,家家热烈,户户鼓噪,都安排庆赏元宵,各作贺承平风景。来到城门下,没人反对,公然好座东京去处。

四个转过御街,见两行都是烟月牌,来到中间,见一家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厨,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女,风骚花月魁。”宋江见了,便入茶坊里来吃茶,问茶博士道:“前面角妓是谁家?”茶博士道:“这是东京上厅行首,唤做李师师。”宋江道:“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热的。”茶博士道:“不成大声,耳目觉近。”宋江便唤燕青,附耳低言道:“我要见李师师一面,暗里取事,你可生个婉曲入去,我在其间吃茶等你。”宋江自和柴进,戴宗在茶坊里吃茶。

无移时,酒到了,柴进便起家与王班直把盏道:“足下饮过这杯小弟敬酒,方才达知姓氏。”王班直道:“鄙人实想不起,愿求大名。”王班直拿起酒来,一饮而尽。恰才吃罢,吵嘴流涎,两脚腾空,倒在凳上。柴进仓猝去了巾帻,衣服,鞋袜,却脱下王班直身上锦袄,踢串,鞋之类,重新穿了,带了花帽,拿了执色,叮咛燕青道:“酒保来问时,只说这察看醉了,那官人未回。”燕青道:“不必叮咛,自有事理支吾。”且说柴进离了旅店,直入东华门去看那内庭时,真乃人间天上。

话说当日宋江在忠义堂上分拨去看灯人数:“我与柴进一起,史进与穆弘一起,鲁智深与武松一起,朱仝与刘唐一起。只此四路人去,其他尽数在家守寨。”李逵便道:“说东京好灯,我也要去走一遭。”宋江道:“你如何去得?”李逵守死要去,那边固执得他住。宋江道:“你既然要去,不准你惹事,打扮做伴当跟我;就叫燕青也走一遭,专和李逵作伴。”看官传闻,宋江是个文面的人,如何去得京师?本来却得“神医”安道全上山以后,却把毒药与他点去了,后用好药调节,起了红疤;再要良金美玉,碾为细末,每日涂搽,天然消磨去了。那医书中说:“美玉灭斑”,正此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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