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九纹龙翦径赤松林鲁智深火烧瓦官寺(2)

智深不知是计,直走到粪窖边来。那伙地痞一齐向前,一个来抢左脚,一个便抢右脚,希冀来颠智深。

智深道:“兄弟,必要分离。洒家投东京去。你休相送。你到华州,须从这条路去。他日却得相会。如有个便人,可通个信息来往。”史进拜辞了智深,各自分了路。

智深见说了,道:“兄弟,也是。”便翻开包裹,取些酒器,与了史进。

次早,清长老升法座,押了法帖,委智深管菜园。智深到座前领了法帖,辞了长老,背了包裹,跨了戒刀,提了禅杖,和两个送出院的和尚直来酸枣门外廨宇里来方丈。

知客又道:“你听我说与你。僧门中职事职员,各有头项。且如小僧做个知客,只理睬管待来往客长僧众。至如维那,酒保,书记,首坐;这都是清职,不轻易得做。都寺,监寺,提点,院主;这个都是掌管常住财物。你才到得方丈,怎便得上等职事?另有那管藏的,唤做藏主;管殿的,唤做殿主;管阁的,唤做阁主;管化缘的,唤做化主;管浴堂的,唤做浴主;这个都是主事职员,中等职事。另有那管塔的塔头,管饭的饭头,管茶的茶头,管东厕的净头与这管菜园的菜头;这个都是头事职员,末等职事。假定师兄,你管了一年菜园,好,便升你做个塔头,又管了一年,好,升你做个浴主;又一年,好,才做监寺。”

二人道:“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俺二人只好撒开。”

只教智深:脚尖起处,山前猛虎心惊;拳头落时,海内蛟龙丧胆。

吃了酒饭,智深便问史进道:“你今投那边去?”史进道:“我现在只得再回少华山去奔投朱武等三人入了伙,且过几时,却再理睬。”

史出来了,只说智深自往东京,在路又行了八九日,早瞥见东京;入得城来,但见街坊热烈,人物鼓噪;来到城中,陪个谨慎,问人道:“大相国寺在那边?”街坊人答道:“前面州桥便是。”智深提了禅杖便走,早进得寺来;东西廊下看时,径投知客寮内去。道人撞见,报与知客。无移时,知客僧出来,见了智深生得凶悍,提着铁禅杖,跨着戒刀。背着个大包裹,先有五分惧他。知客问道:“师兄何方来?”智深放下包裹,禅杖,唱个喏。知客回了问讯。

二人厮赶着行了一夜。天气微明,两个远远地见一簇人家,看来是个村镇。两个投那村镇上来。独木桥边一个小小旅店,智深,史进,来到村中旅店内,一面吃酒,一面叫酒保买些肉来,借些米来,打火做饭。两个吃酒,诉说路上很多事件。

众地痞道:“好!好!”筹议已定,且看他来。

只见智深却把那炷香没放处。知客忍不住笑,与他插在炉内。拜到三拜,知客叫住,将书呈上。清长老接书拆开看时,中间备细说着鲁智深削发启事并今下山投上刹之故,“万望慈悲收录,做个职事职员,切不成推故。此僧久后必当证果……”清长老读罢来书,便道:“远来和尚且去僧堂中暂歇,吃些斋饭。”

清长老唤集两班很多职事和尚,尽到方丈,乃云:“汝等众僧在此,你看我师兄智真禅师好没分晓!这个来的和尚原是经略府军官,原为打死了人,削发为僧,二次在彼闹了僧堂,是以难着他。――你那边安他不得,却推来与我!――待要不收留他,师兄如此千万嘱付,不成推故;待要着他在这里,倘或乱了清规,如何使得?”

清长老道:“都寺说得是。”教酒保去僧堂内客房里,等他吃罢饭,便将他唤来。

却说鲁智深来到退居廨宇内房中安设了包裹,行李,倚了禅杖,挂了戒刀,那数个种隧道人都来参拜了,但有一应锁钥尽行交割。那两个和尚同旧方丈老衲人相别了,尽必寺去。

首坐便道:“师兄,你不免得。你新来挂搭,又未曾有功绩,如何便做得都寺?这管菜园也是个大职事职员。”

数中一个道:“我有一个事理。他又未曾认得我,我们如此便去寻得闹?等他来时,诱他去粪窖边,只做参贺他,双手抢住脚,翻筋斗颠那厮上粪窖去,只是小耍他。”

两个再赶入寺里来,香积厨下拿了包裹。那几个老衲人因见智深输了去,怕崔道成,邱小乙,来杀他,本身都吊死。智深,史进,直走入方丈角门内看时,阿谁掳来的妇人投井而死;直寻到内里八九间小屋,打将入去,并无一人,只见床上三四包衣服。史进翻开,都是衣裳,包了些金银,拣好的包了一承担。寻到厨房,见鱼及酒肉,两个打水烧火,煮熟来,都吃饱了。两个各背包裹,灶前缚了两个火把,扒开仗炉,火上点着,焰腾腾的,先烧着前面小屋;烧到门前,再缚几个火把,直来佛殿下后檐点着烧起来,刚巧风紧,刮刮杂杂地火起,竟天价火起来。智深与史进看着,等了一回,四下都着了。

清长老道:“你既是我师兄真大师荐将来我这寺中挂搭,做个职事和尚员,我这敝寺有个大菜园在酸枣门外岳庙间壁,你可去那边方丈管领,每日教种地人纳十担菜蔬,馀者都属你用度。”智深便道:“本师真长老着洒家投大刹讨个职事僧做,却不教僧做个都寺监寺,如何教洒家去管菜园?”

当下和史进吃得饱了,各拿了东西,再回瓦官寺来。到寺,前瞥见那崔道成,邱小乙,二个兀安闲桥上坐地。智深大喝一声道:“你这厮们,来!来!今番和你斗个你死我活!”那和尚笑道:“你是我手里败将,如何再敢厮并!”智深大怒,轮起铁禅杖,奔过桥来。生铁佛生嗔,仗着朴刀,杀下桥去。智深一者得了史进,肚里胆壮;二乃吃得饱了,那精力量力越使得出来。两个斗到八九合,崔道成垂垂力怯,只得走路。那飞天夜叉邱道人见了和尚输了,便仗着朴刀来帮手。这边史进见了,便从树林里跳将出来,大喝一声:“都不要走!”掀起笠儿,挺着朴刀,来战邱小乙。四小我两对厮杀。智深与崔道成正斗到深涧里,智深得便处,喝一声“着”只一禅杖,把生铁佛打下桥去。那道人见到了和尚,偶然恋战,卖个马脚便走。史进喝道:“那边去!”赶上,望后心一朴刀,扑地一声响,道人倒在一边。史进踏入去,掉转朴刀,望上面只顾肢察的搠。智深赶下桥去,把崔道成背后一禅杖。不幸两个强徒,化作南柯一梦。智深史进把这邱小乙,崔道成,两个尸都城缚了撺在涧里。

清长老见智深肯去,就留在方丈里歇了。当日议定了职事,随即写了榜文,先令人去菜园里退居廨宇内挂起库司榜文,明日交割。当夜各自散了。

智深道:“既然如此,也有出身时,洒家明日便去。”

知客道:“便是真大师长老有书,合当同到方丈里去。”

酒保去未几时,引着智深到方丈里。

智深道:“你如何不早说!”随即解了戒刀,包裹内取出信香一炷,坐具七条,半晌没做事理处。知客又与他披了架裟,教他先铺坐具。少刻,只见智清禅师出来。

智深道:“洒家不管菜园。杀也都寺,监寺!”

知客向前禀道:“这和尚从五台山来,有真禅师手札在此。”

智深说道:“洒家五台山来。本师真长老有书在此,着俺来投上刹清大师长老处讨个职事僧做。”

知客道:“便是弟子们,看那和尚全不似削发人模样。本寺如何安着得他!”都寺便道:“弟子深思起来,只要酸枣门外退居廨宇后那片菜园时被营内军健们并门外那二十来个败落户侵害,纵放羊马,好生罗噪。一个老衲人在那边方丈,那边敢管他。何不教此人去那边方丈?倒敢管得下。”

那几个地痞看了,便去与众败落户商讨,道:“大相国寺差一个和尚――甚么鲁智深――来管菜园。我们趁他新来,寻一场闹,一顿打下头来,教那厮服我们!”

恰是:周遭一片闲园圃,目下排成小疆场,那伙地痞怎的来颠智深,且听下回分化。

且说菜园附近有二三十个打赌不成才败落户地痞,泛常在园内,盗菜蔬,靠着养身;因来偷菜,瞥见廨宇门上新挂一道库司榜文,上说:“大相国寺仰委管菜园和尚鲁智深前来方丈,自明日为始掌管,并不准闲杂人等入园滋扰。”

二人拴了包裹,拿了东西,还了酒钱。二人出得店门,离了村镇,又行不过五七里,到一个三岔道口。

智深谢了。扯了坐具七条,提了包裹,拿了禅杖,戒刀,跟着行童去了。

且说智深出到菜园地上东观西望,看那园圃。只见这二三十个地痞拿着些果盒酒礼,都嘻嘻的笑道:“闻知师父新来住时,我们邻舍街坊都来作庆。”

清长老道:“师兄多时未曾有法帖来。”知客叫智深道:“师兄,快来礼拜长老。”

知客引了智深,直到方丈,解开包裹,取出版来,拿在手里。知客道:“师兄,你如何不知面子?马上长老出来,你可解了戒刀,取出那七条坐具信香炷,礼拜长老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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