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教头私走延安府九纹龙大闹史家村(2)

史太公自去华阴县中承担里正,不在话下。

史进那边肯放,说道:“师父只在其间过了。小弟奉侍你母子二人以终天年,多少是好。”

且说少华山寨中三个头领坐定商讨。为头的神机智囊朱武,那人原是定远人氏,能使两口双刀,虽无非常本领。却精通阵法,广有策画;第二个豪杰,姓陈,名达,原是邺城人氏,使一条出白点钢枪;第三个豪杰,姓杨,名春,蒲州解良县人氏,使一口大杆刀。

王进道:“颇晓得些。敢问长上,这后生是宅上何人?”

四小我坐定,一面把盏。

多得王进经心指教,点拨得件件都有奇妙。

那后生见棒劈来,用棒来隔。

那后生道:“叵耐这厮笑话我的棒法!”

史进每日求王教头点拨十八般技艺,一一重新指教。

朱武道:“我也曾闻他非常豪杰,说此人真有本领。兄弟,休去罢。”

那后生听了大怒,喝道:“你是甚么人,敢来笑话我的本领!俺经了七八个驰名的师父,我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叉一叉么?”

王进道:“实不相瞒太公说,老母鞍马劳倦,昨夜肉痛病发。”

王进托地拖了棒便走。

史进家自此无人管业。

庄主太公来到客房前过,听得王进老母在房里声唤。太公问道:“客长,天晓好起了?”

太公道:“客长,既是肯教小顽时,使一棒,何妨?”

史进道:“胡说!偌大一个少华山,恁地广漠,不信没有个獐儿,兔儿?”

史进喝道:“捣蛋!谁在那边张俺庄上?”

王进回身把棒望空位里劈将下来。

杨春道:“哥哥,不成小了他!那人端的了得!”

太公道:“客人莫不会使枪棒?”

史进又不肯务农,只要寻人使家生,较量枪棒。

自当日为始,吃了酒食,留住王教头母子二人在庄上。

李吉向前声诺道:“大郎,小人要寻庄上矮邱乙郎吃碗酒,因见大郎在此乘凉,不敢过来冲撞。”

白花蛇杨春道:“不要华阴县去;只去蒲城县,万无一失。”

世人道:“我等村农只靠大郎做主,梆子响时,谁敢不来。”

陈达道:“兄弟脆弱!一个村坊,畴昔不得,怎地敢抵敌官军?”

王进却不打下来,对棒一掣,却望后生怀里直搠将来,只一缴。

王进谢了。话休干脆。

史进令人远近请医士看治,不能痊可。

当日朱武与陈达、杨春说道:“现在我听知华阴县里出三千赏钱,召人捉我们,诚恐来时要与他厮杀。只是盗窟赋税欠少,如何不去劫掳些来,以供盗窟之用?堆积些粮食在寨里,防备官军来时,好和他打熬。”

王进只是笑,不肯脱手。

太公道:“这个无妨;如果打折了手脚,亦是他自作自受。”

说犹未了,太公到来喝那后生:“不得无礼!”

觉道母亲病奔痊了,王进清算要行。

时当六月中旬,夏天正热,那一日,史进无可消遣,提个交床坐在打麦场柳阴树下乘凉。劈面松林透过风来,史进喝采道:“好冷风!”

陈达道:“蒲城县人户希少,赋税未几,不如只打华阴县;那边群众丰富,赋税广有。”

太公大喜,教那后生穿了衣裳,一同来后堂坐下;叫庄客杀一个羊,安排了酒食果品之类,就请王进的母亲一同赴席。

那后生爬将起来,便去当中掇条凳子纳王进坐,便拜道:“我枉自经了很多师家,本来不直半分!师父,没何如,只得就教!”

那后生轮着棒又赶入来。

王进道:“贤弟,多蒙你美意,在此非常之好;只恐高太尉追捕到来,负累了你,不当稳便;以此两难。我一心要去延安府投着在老种经略处活动。那边是镇守边庭,用人之际,足可安身立命。”

杨春道:“哥哥不知。如果打华阴县时,须从史家村过。阿谁九纹龙史进是个大虫,不成去挑逗他。他如何肯放我们畴昔?”

王进母子二人谢了庄客,掩上房门,清算安息。

王进清算了担儿。备了马,母子二人相辞史太公。

太公见说了,便道:“我儿,可知输了?快来再拜师父。”那后生又拜了王进。

王进见他学得精熟了,自思在此虽好,只是不了;一日,想起来,相辞要上延安府去。

那后生那边肯拜,心中越怒道:“阿爹,休听这厮胡说!若吃他嬴得我这条棒时,我便拜他为师!”

史进跳起家来,转过树背后,打一看时,认得是猎户李吉。

不觉荏苒工夫,早过半年之上。

不到半载之间,史进父亲太公抱病,数日不起。

李吉道:“大郎本来不知。现在山上添了一伙能人,扎下一个盗窟,堆积着五七百个小喽啰,有百十匹好马。为头阿谁大王唤作‘神机智囊’朱武,第二个唤做‘跳涧虎’陈达,第三个唤做‘白花蛇’杨春:这三个为头打家劫舍。华阴县里禁他不得,出三千贯赏钱,召人拿他。谁敢上去拿他?是以上,小人们不敢上山打捕野味,哪讨来卖!”

李吉答道:“小人怎敢?一贯没有野味,以此不敢来。”

太公起家劝了一杯酒,说道:“师父如此高强,必是个教头;小儿有眼不识泰山。”王进笑道:“好不厮欺,俏不厮瞒。小人不姓张,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的便是。这枪棒整天抟弄。为因新任一个高太尉,原被先父打翻,今做殿帅府太尉,怀挟旧仇,要何如王进,小人分歧属他所管,和他争不得,只得母子二人逃上延安府去投托老种经略相公活动。不想来到这里,得遇长上父子二位如此对待;又蒙救了老母病疾,连日管顾,甚是不当。既然公子肯学时,小人一力奉教。只是公子学的都是花棒,只都雅,上阵无用。小人重新点拨他。”

史进道:“我也听得说有能人。不想那厮们如此大弄。必定要恼人。李吉,你此后有野味时寻些来。”

呜呼哀哉,太公殁了。

王进道:“既然是宅内小官人,若爱学时,小人点拨他端方,如何?”

史进并太公苦留不住,只得安排一个席筵送行,托出一盘两个段子,一百两花银谢师。

太公道:“即然如此,客人休要烦恼,教你老母且在老夫庄上住几日。我有个医肉痛的方,叫庄客去县里撮药来与你老母亲吃。教他放心渐渐地将息。”

朱武、杨春再三谏劝。

那后生看了一看,拿条棒滚将入来,迳奔王进。

太公自回内里去了。

王进道:“小官人如果不当真时,较量一棒耍子。”

王进道:“我母子二人连日在此滋扰宅上,无恩可报,当以效力。”

陈达叫将起来,说道:“你两个闭了鸟嘴!长别人志气,灭本身威风!他只是一小我,须不是三头六臂?我不信!”喝叫小喽啰:“快备我的马来!现在便先去打史家庄,后取华阴县!”

太公道:“恁地时非常好。”

王进听得,仓猝出房来见太公,见礼说道:“小人起多时了。夜来多多滋扰,甚是不当。”

史进归到厅前,深思这厮们大弄,需求来薅恼村坊。既然如此便叫庄客拣两端肥水牛来杀了,庄内自有造下的好酒,先烧了一陌“顺溜纸”,便叫庄客去请这当村里三四百史家村户都到家中草堂上序齿坐下,教庄客一面把盏劝酒。史进对世人说道:“我听得少华山上有三个能人,堆积着五七百小喽啰打家劫舍。这厮们既然大弄,必定迟早要来俺村中罗噪。我今特请你世人来商讨。倘若那厮们来时,各家筹办。我庄上打起梆子,你世人可各执枪棒前来救应;你各家有事,亦是如此。递相救护,共保村坊。如果能人自来,都是我来理睬。”

当晚世人谢酒,各自分离回家,筹办东西。

太公道:“教头在上:老夫祖居在这华阴县界,前面便是少华山。这村便唤做史家村,村中总有三四百家都姓史。老夫的儿子从小不务农业,只爱刺枪使棒;母亲说他不得,一气死了。老夫只得随他性子,不知使了多少财帛投师父教他;又请妙手匠人与他剌了这身花绣,肩膀胸膛,总有九条龙。满县人丁顺,都叫他做九纹龙史进。教头本日既到这里,一发成全了他亦好。老夫自当重厚酬谢。”王进大喜道:“太公放心;既然如此说时,小人一发教了公子方去。”

那后生就空位当中把一条棒使得风车儿似转,向王进道:“你来!你来!怕你不算豪杰!”

正乘凉哩,只见一小我探头探脑在那边张望。

不说王出来当兵役,只说史进回到庄上,每日只是打熬力量;亦且丁壮,又没长幼,半夜半夜起来练习技艺,白日里只在庄射弓走马。

跳涧虎陈达道:“说得是。现在便去华阴县里先问他借粮,看他如何。”

王进看了半晌,不觉失口道:“这棒也使得好了,只是有马脚,嬴不得真豪杰。”

自此,王进母子二人在太公庄上服药,住了五七日。

王进笑道:“恐冲撞了公子时,须欠都雅。”

太公问道:“那个如此声唤?”

当日因来后槽看马,只见空位上一个后生脱着,刺着一身青龙,银盘也似一个面皮,约有十八九岁,拿条棒在那边使。

王进请娘乘了马,望延安府路途进发。

史进叫庄客挑了担儿,亲送十里之程,心中难舍。

李苦唱个喏自去了。

次日,睡到天晓,不见起来。

史进一面备棺椁盛殓,请僧修设功德,追斋理七,拔太公;又请羽士建立斋醮,超度升天,整做了十数坛功德功果道场,选了谷旦良时,出丧安葬,满庄四百史家庄户都来送丧挂孝,埋殡在村西山上祖坟内了。

自史太公身后,又早过了三四个月日。

史进十八般技艺:矛,锤,弓,弩,铳,鞭,简,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扒,一一学得精熟。

王教头还是自挑了担儿,跟着马,母子二人自取关西路上去了。

史进当时拜别了师父,挥泪分离,和庄客自回。

史进喝道:“李吉,张我庄内做甚么?莫不是来相脚头!”

便教那后生:“来拜师父。”

太公道:“是老夫的儿子。”

自此,史学习整流派墙垣,安排庄院,设立几处梆子,拴束衣甲,整频刀马,防贼寇,不在话下。

王进道:“恕无礼。”去枪架上拿了一条棒在手里,来到空位上使个旗鼓。

那后生的棒丢在一边,扑地望后倒了。王进赶紧撇了棒,向前扶住,道:“休怪,休怪。”

史进道:“我且问你∶平常时你只是担些野味来我庄上卖,我又未曾亏了你,如何一贯不将来卖与我?敢是欺负我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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