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沂水将种,不没先祖雄风;一个是大名巡检,要展大宋威仪。一个穿金黄铜甲,看佛陀重出世;一个着乌油墨铠,观天王再临凡。一个是脸孔狰狞,像马灵官托化;一个是样貌伟岸,若赵元帅投胎。一个是身长豪杰,仿佛万锤打就;一个是体壮豪杰,比如千火炼成。一个是全军皆会,如同夺珠巨龙;一个是马步齐知,酷似摇天猛虎。一个是高中妙手,要显高低神通;一个是猛内猛人,方施摆布勇武。一个是回旋很久,汗流迸发真珠;一个是揪扯多时,水浸倾斜墨汁。一个是华光教主,向深处现形骸;一个是黑煞天神,在水沫呈脸孔。恰是:徐进搅暗天涯日,杨江翻开水底山。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有福频施激将法,徐进一怒救张先。
可惜杨江非会水,活捉活捉哪堪游?
一个屏风镗,势如轰隆;一个程度戟,勇若奔雷。一个朝阳戟,难防难躲;一个钻风镗,怎敌怎遮。这个镗使得疾如宇文,阿谁戟使得猛似温侯。这个恨不得戟刺穿九霄云汉,阿谁恨不得镗扫清九曲黄河。一个镗如凤舞天澜,一个戟似龙跃波津。一个使戟的雄似虎吞羊,一个使镗的俊如雕扑兔。这个使戟的豪杰盖尽齐州界,阿谁使镗的威风播满大名府。
只说危有福领了张小乙下得山来,直奔凤凰村徐进大宅上来。敲开门时,倒是李二开门。李二道:“二位头领如何来了?”忙让进院里来。危有福道:“不知大哥可在家中?”李二然是,便迎危有福二人入大堂来。李二转屏风去请徐进,徐进问说是山上来人,忙转屏风出来,谓两个头领道:“二位头领如何来的此处?”危有福就把备细说了。徐进道:“我前些日才认张先作了兄弟,短短数日竟如此这般地步。”危有福道:“大哥,小弟只道你与张先交好,以此特来求大哥去救。”徐进本性卤莽,闻言,当即要杀奔高唐,一心要挽救兄弟于危难当中。但有李二道:“仆人,这做了档事,便不成再做良民,先祖功名如何获得?”徐进闻言,方才泄了气。本来这徐进一心纠结为官之事,只不敢屈辱祖宗将领遗风,是以迟迟不肯上山落草。不然以他的脾气,早耐不住了。徐进坐下道:“山上豪杰浩繁,如何不能救出张先贤弟?”危有福吃他一问,心机道:“公然还需用李玄智囊的计。”就道:“如何不是,在哪阵前,我就说了盗窟诸多豪杰的名声,那杨江只是哈哈大笑道:‘我自称天王,怎怕你等这一伙歪瓜裂枣?你所说孙列不过一介耕户部下矬鸟,高托山虽为知寨,又怎比我高强?另有甚人拿得脱手?’我便说了哥哥姓名字号,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宋军都笑。”徐进道:“笑甚?”危有福道:“我说:‘那厮宋将不要无礼,莫害我三位哥哥!我等有个大哥哥,唤作千钧佛徐进,乃是世代的将种,天下一等一的豪杰。只待我大哥来时教你死无葬身之地!’那杨江闻言,又笑又怒,骂道:‘是个甚么千钧佛,仰仗祖宗声望来唬我,我可骇他?他若来时,我一准把他擒了,押在囚车里,并牢里几个一发解上东京凌迟!’”徐进闻言,就气得暴躁,怒发冲冠,从椅子上跳将起来,拍案道:“好个杨江,敢这等骂我!”张小乙听得逼真,倒是心机工致,早知是激将法,便顺服道:“哥哥息怒,是杨天王这等骂来,那厮技艺倒是高超,盗窟诸头领也曾听得此事,本欲为大哥去打那厮,只因孙列兄长旧伤未曾病愈,其他头领皆不成敌,不知如何是好。”徐进道:“贤弟,不是愚兄去不成,既是那厮甚天王的敢骂我,我就不能不去。想当年随我父并种经略相公扫清西夏,诸将见我父子,一个个控背躬身,口口称呼将军豪杰。这宋将忒无礼,他敢背前面后骂我!我这去,把他拿住,只把这厮嘴打烂了,以报骂我之仇!报毕,我即返来。”危有福、张小乙二人道:“哥哥,恰是此理,你只去拿了杨江,报了你仇,当时来与不来,任从尊意。”李二见状,便知劝不住了。徐进当即请出一身宝甲,提了那把赤杆沁金游龙戟,跨上一匹战马,就引着危有福、张小乙二人都望高唐去了。有诗为证:
当时杨江被徐进在水里揪住,浸得眼白,又提起来,又纳下去,何止淹了数十遭。徐进在水沟里见杨江不得挣扎,便放了杨江几分。徐进就带住了杨江一只手,自把两条腿踏着沟水,如行高山。早到岸边,直托杨江扒登陆来。就见杨江喘做一团,口里只吐白水。徐进喘口气道:“看我本领,马、步、水全军皆会,你却服也不平?”杨江那里说得上话?只一劲儿摆手。徐进见他不得转动了,自顾自脱了盔甲,又去寻那走了的两匹战马。只见那马却听得人喊,也跑返来寻队,是以收住。徐进又去溪中捞起两人的军火,带湿上马。却把杨江背剪缚在顿时,一齐都奔回城下。有诗为证:
话说李玄要请二人至此助阵,谓危有福道:“便依我计,速去速回。”危有福领命望凤凰山去了。一起无话,便凤凰山大寨,早有众头领接着。叶光道:“兄弟此去如何?”危有福先饮了一碗酒,说道:“张先哥哥与杨江大战,并袁刚兄将突入阵里去,双双被捉,周地祖要走,亦被一箭射翻捉了去,见今武胡哥哥都在城外安营,李玄智囊教我等返来取两个去助阵,要救兄弟。”叶光问道:“是那两个?”危有福道:“一个是十三太保之一,巧工张小乙;另一个则是千钧佛徐进大哥。”高托天闻言,疑虑道:“张小乙好说,只是徐大哥未曾与我等一伙,见今已然下山回村去了,如何勾得来?”危有福道:“这个不销诸位头领费心,小弟来时,李玄便有计算。”世人大喜。高托天唤来张小乙,说了备细。张小乙道:“凡是用得着时,必死向前。”世人都赞其人忠义。
却说两军阵前,看看主将去了多时,都不见自家主将返来,心下正疑。李玄正要遣人四下寻觅,却见徐进活捉杨江返来。李玄等人一拥而出,赶快迎着。对阵里牙将见了,各高傲惊失容,纷繁回马入城去了。这边世人亦自回马入大寨里说话。李玄就请徐进上座,安闲次一名坐了。众头领坐定,李玄问过备细,徐进也要逞能,就谓众豪杰道:“诸位贤弟有所不知,这厮顿时技艺与我不相高低,我难以取胜,就把他赚到水边,又去步战,亦不能取胜,方才水里争斗,这厮水性不佳,恰是哥哥我马、步、水全军皆谙练的,就在水里擒得他来!”世人都赞道:“大哥哥智勇双全,全军足备。”言毕,便将杨江绑至军中大帐。李玄谓杨江道:“天王此次被擒,已是第三番了,还不肯投降么?”杨江道:“前两番用计擒我,今番亦是用计,怎教我心折口服?”徐进嗔怒道:“甚么计?这是你不会水里工夫,被我擒了,自当是不及人本领,却在此口硬甚?”李玄亦道:“正所谓:再一再二难再三。你当真要自比孟获,教我等七擒七纵么?”杨江闻言,惭愧难当,只把话道:“小弟愿投效盗窟,但有一条。”摆布倪乾道:“诚恳要投奔,却另有何要求,岂能容你撒泼?”李玄劝道:“兄弟休如此说,无妨听了。”就叫杨江说了,杨江道:“只要一条,还请徐进哥哥教我水里的技艺。”世人闻言,尽皆大笑。徐进道:“好说。”李玄见如此,就叫摆布为杨江解绑。徐进忽制止道:“且慢,我有一事要问。”世人都看徐进。恰是:呼敢炽重获自在,千钧佛展转济水。不知徐进要问甚么,请听下回分化。
承平待诏返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风吹鼍鼓江山动,电闪旗号日月高。
杨江大战徐进,约有七八十合,不分胜负。徐进见擒敌不着,心生一计,卖个马脚,闪出去,拍着马望刺斜便走。杨江早被李玄言语激愤,定要斗个胜负,便跑着马赶来。八个马蹄翻盏撒钹类似,约赶过五七里,无人之处,看看赶上。徐进勒回马,舞起戟来迎。两个又斗十数合之上。用戟分开镗,回马又走。杨江深思:“这厮两番交战,都赢不得我。我不就这里赶上捉了这贼,更待何时!”抢将近来,赶转一二里,却见一片林子,有两条路,竟不知徐进那边去了。杨江勒马近林子前来望时,只见徐进绕着一条河沟走。恰是徒骇河支流,传说为大禹疏九河之一,本地人都唤作留王沟。杨江大呼:“泼贼,你走那边去!快上马来受降,饶你命!”徐进听了,亦不走,痛骂杨江。杨江却大宽转来抄徐进后路,两个却幸亏沟边相迎着。一边是林,一边是沟,只中间一条路,两匹马回旋不得。徐进怒道:“你不降我,更待何时!”杨江亦怒道:“你是我手里败将,倒要我降你!”徐进道:“我漏你到这里,正要活捉你。你性命只在瞬息。”杨江道:“我正来活捉你!”两个旧气又起。
两人交兵未曾休,脱马缠绵浸碧沟。
只说徐进挺着长戟,望杨江前心两胁软肚上,雨点般戳将来。杨江用镗左拨右逼,捽风般搠入来。两个又斗了三十来合。正斗到浓深处,徐进一戟望杨江软胁搠来,杨江一镗望徐进前心刺去。两个各把身躯一闪,两边军火都从胁下搠来。杨江挟住徐进戟杆,徐进扭定杨江镗杆。两个都在顿时你扯我拽,挟住腰胯,用力相挣。只因路窄,杨江的马,后蹄先塌下沟里去了,只是双手死命不松。就连带着徐进和马,也拽下沟里去了。两个在水边扭做一块,那两匹马践起水来,一人一身水。杨江急中生智,弃了手里的镗,挟住他的戟杆,急去摸腰上箭壶里的箭时,徐进也撇了他的枪杆,双手按住杨江两条臂。你揪我扯,两个都滚下水里去。那两匹马迸星也似跑登陆来,望林里去了。两个在沟壑净水中,都滚没了军火。头上戴的盔没了,身上衣甲飘零。两个只把空拳来在水中厮打。一递一拳,正在深水里,又拖上浅水里来。正解拆不开,徐进瞅准机遇,便把杨江胳膊拿住,口里说道:“且反面你厮打,先教你吃些水。”只把身形压在杨江之上,却把他压在水里。杨江挣扎着要起,徐进哪肯容他涓滴起家?将他死死压在身下。这杨江一来不会水里工夫,又因徐进身高体长,摆脱不出,只呛的满口都是水,又不得言语,又不得喘气。徐进把杨江提将起来,又淹将下去。两个打做一团,绞做一块,但见:
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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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颤栗起烽火,商定三天斗将前。
三人快马加鞭,不一日,便已邻近高唐。远了望去,只见火线旗号招展,营帐林立,李玄一世人等早等待了,便来迎住。徐进道:“那杨江小儿安在?”李玄道:“兄长不必孔殷,早商定明日斗将,本日临时歇脚,养精蓄锐,明日决斗可也。”徐进只道:“只是义愤填膺,怎睡得着!”倪乾道:“既已商定,光阴不到,也不好征杀。”徐进只得认理,入寨歇了,一夜无话。次日天明,徐进早不耐烦,便就纵马前行,前面一众头领带兵跟着。来到城下,徐进望空大声喊道:“呔!那杨江小儿,快快出来受死!”话音未落,只听一声炮响,城门大开,一彪军马杀出,为首一员大将,恰是天王杨江。杨江一见徐进,样貌伟岸,身形长大,乃问道:“你这长汉便是贼头子请来的援兵么?”不待徐进答话,有李玄亲身出马,与杨江声喏道:“杨天王,这位恰是我那无敌的大哥哥,到此当枪对敌,恐有些一差二误,枉送了你一世清名。无妨投降了也好。”杨江听得大怒,骂道:“你这厮是个不落第的秀才,你那哥哥又有甚本领,安敢顺从天兵!”李玄笑道:“杨将军,你休逞妙手。我这普通儿替天行道的豪杰,不到得输与你!”说罢,又谓徐进道:“大哥且与这厮斗了胜负再说。”徐进听了,当即挥动游龙戟,直取杨江。杨江毫不害怕,挺新月镗相迎,两人顿时战在一处。一时候,镗光戟影,火星四溅,打得难明难分。只听得两军号令喝采。果是马军踏镫抬身看,步兵掀盔举眼观。两个施逞诸路技艺。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