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刘知远骂了好久，管家老刘才上前道，“老爷，现在该如何办，那高阎罗这般凶暴，万一他……”
打着范记商号的灯笼，高进率人光亮正大地出了外城，至于那被惊醒的守城军官，拿了一两银子便高欢畅兴地让部下开了城门。
柳随风在庆余堂还没有当上坐馆大夫的时候，曾经被教员派去神木卫里当过几次军医，像是刀箭骨伤之类的外伤，他措置经历很丰富，当然他也能从这位高百户部下五个伤号的伤口措置上看出些端倪，“不晓得高百户麾下可有军医，我见这几位伤口措置恰当……”
“这叫煤炉，不是南面传来的，恰是内里那位高百户想出来让匠人所打……”
……
等柳随风活动几下后，高进自带着柳随风进了最大的那间板屋，他们先前走后，鲁达自带人来这里好生搜刮了番，同时把板屋给清理了遍，把王斗他们几个伤号给转了过来。
来时的路上，柳随风也从范勇口中晓得这位高百户的些许事迹，他在神木县待了几年，倒还是头回传闻有珍惜百姓的武夫，要不是他晓得范勇这位恩公为人，他还觉得范勇是在欺诈他。
自前朝嘉靖年间开端，大明朝的手产业生长迅猛，再到本朝尤甚，只是多集合于江南一带，那边市镇云集，匠人们常常打造些新奇事物出来，然后再囊括大江南北，最后传到九边这苦寒之地。
屋里灯火透明，麻胡子他们抢的东西很多，很多杂物堆在一块，此中便有几十根大号的牛油蜡烛。
听着范勇讲起在河口堡的诸多见闻，柳随风的眼神越来越亮，他本是广西人，年幼时随父亲转调陕北，只是刚到榆林镇不久，父亲因为水土不平加染上时疫，不久后便放手人寰。母亲再醮后柳随风在继父家倒也未曾受虐待，反倒是他那位继父见他聪明，为他礼聘名师，望他长大成人后能在考场高中。
眼下即使灯光昏黄，但是马车上挑着的灯笼下，柳随风还是能看清楚这位高百户的长相，高高大大，样貌威武，就是肤色略黑了些，不然说是个高大的读书人也何尝不成。
“柳大夫，这位名唤鲁达，乃是我府里内丁总旗，本来是军中夜不收出身，懂些接骨和措置伤口的本领。”
只是柳随风因为生父之死，再加上孺子试时几番不顺，十四岁时便干脆弃科举而学医，更是离家游学，一番展转后拜到了这神木县庆余堂胡太医门下成了关门弟子。
步队出城以后，约莫走了一个时候不到，便过了梁家沟，终究到了麻胡子本来藏身的山坳板屋那边停歇。
“既然要他们实心任事，总该留给他们些好处的，阿升，你做得不错。”
见到那范勇所荐的年青大夫进了车厢，高进翻身上马，然后朝率人相送的范秀安抱拳道。
“卫癞子那边，现银倒是藏了很多，不过二哥，我只带了一千两返来，剩下的留给侯大陈四他们花消。”
有感于教员年事越长，那庆余堂里因为教员家中二子争产，比来也多了很多是非，柳随风本就有分开的动机，眼下范勇口中的河口堡，确切是叫柳随风动心不已。
柳随风在庆余堂坐馆两年，也不是没被神木县里的官员请去自家府邸瞧病，只是那些达官朱紫多是瞧着面上客气，对他这个医者的尊敬尚不及面前这位骑马的武夫来得朴拙。
高进把鲁达推了出来，提及来鲁达如许的夜不收，对人体布局不说了如指掌，但也不会差太多。
从车高低来，柳随风伸展了下筋骨，那车里固然和缓，但是坐久了还是有些不适。
“把这碍眼的东西给我扔了，这件事不准任何人张扬。”
不消高进多言，背着药箱的柳随风出来后，便先为上了夹板的伤号查抄起来，成果他看了以后不由道，“这夹板固然粗陋，但是接骨的伎俩老道，等我给你调些伤药上了就好。”
“那就请柳大夫上车。”
高进在边上看着柳随风从药箱里取药，调配药膏当场抹上后，重新上了夹板打了石膏，感觉这柳随风固然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是这看病的伎俩实在纯熟。
范秀安应和间，目送着高进一行远去，方才带着几个亲信回了货栈，这高进哪是甚么武夫，杀了卫癞子，借他之手请愿于刘知远，又暗中收伏了卫癞子的权势，即便他远在河口堡，这神木县今后但有风吹草动怕是都瞒不过他，这等人只是一个百户，实在是屈才了。
柳随风回了车厢，范勇亦是随行，这神木县里固然另有些琐事，但是自家老爷身边不缺人，如何和高爷打好交道才是最首要的。
只要高进如许的处所百户，既有权势，又有财力，才气建医馆，好让他救治边地百姓。只是柳随风过往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才，从未见过也未传闻过有高进如许能为治下百姓着想的武夫，也就是这一回从范勇口中传闻，才算是开了眼界。
刘知远天然明白此中事理，不过他沉着下来后，晓得这不过是高进对他的请愿，他在神木县中，高进就算兵马再强，还能打进城来。
车厢里，因为雪地坚固，马车跑得很稳，那扑灭的煤炉披发着惊人的热量，让柳随风都不由解开了衣衿，幸亏范勇不时支起车帘让冷风吹出去，才没让柳随风感觉气闷。
老刘强忍着恶心，提了卫癞子的脑袋出了书房，他晓得自家老爷这回是服了软，堂堂的批示佥事竟然被一个边地百户给吓住了，不过如许也好，那高阎罗是个狠角色，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见柳随风对煤炉感兴趣，范勇自是借这个机遇为高进说了很多好话，这位柳大夫年纪固然不大，但是医术高超，其人不如何在乎名利，倒是有一颗真正悬壶济世的医者仁心。
……
高进说话间，然后看向正和鲁达请教的柳随风，“阿升，这位今后便是我们河口堡的坐馆大夫，你归去后挑些聪明的半大孩子，今后跟着这位柳大夫学医。”
五个伤号，包含王斗在内，柳随风一会儿工夫就看完了，本来还逞强说本身无事的王斗被他在腰上骨头悄悄按了几下，就疼得死去活来，不敢再说甚么胡话了。
看到面相凶暴的鲁达，柳随风倒也不惊骇，反倒是兴趣勃勃地拉着鲁达扣问起他接骨的伎俩和措置伤口的手腕。
趁着这机遇，高进自去了边上，和陈升扳谈起来，“阿光刚才和我说，麻胡子这里搜刮出来的银钱不算多，但各种杂物很多，特别是那几车棉布，值好几百两。”
高进能杀卫癞子，一定就不能杀他！
“范兄，来日方长，你且回吧，他日骆驼城一行，派人传信于我就是。”
刘府书房内，看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刘知远神采阴晴难定，到最后毕竟是忍不住，一把将卫癞子的脑袋给扫落地上，口中骂了起来，“废料，没用的东西……”
风雪里，范记商号货栈前的街道上，高进朝跟着范勇一道坐车返来的柳随风道，“费事柳大夫这么晚还得跟我们跑一趟，还请柳大夫放心，我高进从不能人所难，如果柳大夫去了河口堡待不惯，高进愿在他处为柳大夫出资……”
说到高进，刘知远的脸都扭曲了，他的声音锋利，但是却模糊有些惶急。
刘知远看向老刘，低声叮咛道，面对高进这类赤裸裸的威胁，他判定地挑选让步，毕竟是他先使卫癞子去截杀高进的，现在人家反杀，也算是证了然对方的气力，即使只是一个百户，也能和他这个批示佥事划一对话。
曾行走于乡里的柳随风晓得边地村寨百姓一旦抱病，便只能拿性命苦熬，便是偶尔有那些走村串里的游医也多是些江湖郎中，与其说是医人倒不如说是害人。
“柳大夫，请。”
“高百户客气了，医者救人是本分，既然有伤患在城外，那我们还是先去治病再说。”
“他敢？”
“高百户，您麾下这几位都是些骨科外伤，没甚么大碍，只是需得静养一段光阴，在此期间不能动武，便能病愈，也不会有甚么后遗症。”
神木卫里，刘知远是最像买卖人的，既然高进他没法动，那便和蔼生财好了，等他甚么时候能把火器房的那些账目给平了，再给那高进找点私藏火器图谋不轨的费事好了。
“高兄慢走，那我就不送了。”
“这取暖的炉子长得倒是奇特，之前从未见过，不知又是南面那里传来的？”
在卫府，陈升教唆着侯大陈四几近把卫府高低除了内宅以外的处所翻了个底朝天，公然找到了埋在书房院里树下的一瓮藏银，统共有一千多两，陈升取整带了返来。
柳随风虽是庆余堂里坐馆的大夫，可他一不是本地人，二年事又轻，再加上常日里常发善心为那些缺医少药的百姓免费诊治，每月赚来的诊金都不敷他买柴炭取暖，平时只是拿开水冲了铜壶裹上棉布丢铺盖里用。
柳随风有悬壶济世之心，也想用本身的医术造福边地百姓，可他不是没见过世面不知世道险恶的陈腐先生，纵使他医术再好，没有药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靠他本身进山采药，又能救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