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带公子胜随东皋公走了约三四里路,来到一座不大的庄院,院内草房数幢,平静幽雅,瓜棚豆架,翠绿敬爱。东皋公又领他们往里走,绕过一带竹篱笆,穿过一个小竹园,见竹园的后边有一间小屋,室内有书案、竹床、茶几等,陈列简朴而整齐。东皋公将客人让于上座,斟了茶,便推心置要地谈起话来。见东皋公如此朴拙,伍子胥深感惭愧,连连解释与报歉,皆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接着伍子胥又向东皋公将昏君楚平王如何纳媳逐子,废嫡立庶,导致太子建衔恨死于异国他乡,如何听信费无极谗言,杀其父兄,搏斗其一家三百余口,详叙一遍,东皋公听了,禁不住老泪横流,感喟一阵,又安慰一番,说道:“我这里非常背静,无人来往,二位尽可放心在此多住几日,好好疗养将息,待老朽想出妥当体例,再送二位过关。”
伍子胥擦擦眼泪,非常不悦地问道:“须发皆白,喜从何来?风马牛,不相及也……”
伍子胥听有人直呼其名,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气,打了一个寒噤,在这昭关四周被人发明,岂不大祸临头!他仓猝平静本身,客气地拱手说道:“老丈认错人了,鄙人不姓伍。”他的话语声音微有些颤抖。
伍子胥连连称谢,感激不尽。
伍子胥不知白叟说的是实话,还是以此来安抚本身这颗焦炙的心。但是眼下没有别的体例,只好待在这里傻等。他真怕待久了,走漏了风声,本身当然性命难保,东皋公一家也不免要遭到连累,倘果然如此,本身便死不足辜了。但是,不待又有甚么体例呢?冒然过关,正如东皋公所言,无异于自投坎阱……他愁得连续几夜眼都未眨,心中好似针刺刀扎普通,仿佛正有人用盟主尖刀剖开他的胸膛,摘取他的心肝,擎于手中,在一刀一刀地割,那肝与心都鲜血淋漓……他一会躺下,一会坐起,坐又坐不稳,只幸亏室内转悠,抓耳挠腮,愁肠满腹,思路纷繁,像一盆浆糊,似一团乱麻。夜,多么乌黑,多么可骇,多么冗长,多么难过啊,但每一夜都需如许一时一刻地熬,一分一秒地度……
东皋公是名医,给伍子胥诊过脉,查抄一番,放心了。说道:“将军无病,亦非朽迈。此乃忧愁而至,无碍于安康,倒是应向将军道贺。”
东皋公每日以好酒好饭接待伍子胥和公子胜,时候一晃畴昔了七八天,东皋公一向未提过关之事,伍子胥心急火燎,煎熬若釜中之鱼。这天东皋公又端来了酒饭,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但伍子胥却不思饮食,他泪流满面,长跪于地,泣不成声地说:“承蒙老丈不嫌,整日美酒好菜接待,然我有大仇未报,整日蚀不甘味,夜不安寝,度日如年,万望老丈早图良策,助我过关!”
又过几日,东皋公带了一名朋友回家,见了伍子胥,惊奇得目瞪口呆,几天未见,他竟面庞肥胖,髯毛和鬓发都已乌黑。伍子胥对着铜鉴照了照,不由黯然泪下,长叹道:“老天呀,深仇未报,我就这般朽迈了!”
东皋公,伍子胥久闻大名,只是未见其人。他不但是楚国的名医,并且周游天下,德高望重,闻名遐迩。看他那慈爱的面庞,听他那驯良的话语,想不会有甚么恶心歹意,再说事到现在,没法再坦白了,因而见礼再拜,诚心肠问道:“老丈有何见教?”
东皋公说:“将军的边幅颇具特性,轻易被人看破,若冒然过关,无异于自投坎阱。此非说话之地,将军若信得过老朽,无妨到舍间渐渐筹议,从长计议。敝舍就在山后,不过数箭之地。”
伍子胥破涕为笑了,东皋公趁机给他先容这位新请来的朋友,亦即他所物色的帮伍子胥过关的助手。伍子胥只顾上悲伤忧愁,有朋友来,竟视而不见,岂不失礼!东皋公的这位朋友复姓皇甫,单名讷,本年四旬开外年纪。皇甫讷虽与东皋公年事相去甚远,但二人来往过从甚密,情同手足。这是龙洞山的一名隐士,鄙薄宦途,不肯为官,甘心在龙洞山种田,游山玩水,清闲安闲。虽是隐士,但却愿打抱不平,听东皋公先容伍奢一家三百余口为昏君满门抄斩,气炸了心肺,哪怕赴汤蹈火,也要助伍子胥过关。东皋公先容伍子胥与皇甫讷相见,伍子胥是如何透灵的人,窗糊纸普通,见面前皇甫讷的身材、肩架、眉眼、神情,与本身如出一模,顿时对东皋公的所谓良策心领神会,扑通一声,跪倒在皇甫讷脚下:“恩公在上,受伍员一拜。不幸我百口满门,负屈抱屈,断颈刀头。望先生大施怜悯之心,救我与公子一命!”
东皋公仓猝俯身将伍子胥扶起,欣喜道:“将军切莫过于伤情,老朽何尝不心急如焚!克日谋得一良策,但需物色一得力帮手,待帮手一到,当即送将军与公子过关。”
东皋公说:“将军边幅伟岸,最易被人辨认,如许一变,倒能够瞒过俗限,蒙混过关了,岂不是大喜!”
白叟且反面他争论是否是认错了人,却亲热地作了自我先容:“老朽东皋公,当年学医于扁鹊,行医平生,如本年老,虽说不再四周驰驱,然这治病救人之愿尚存,却无无端杀人之心。日前昭关大将军偶感风寒,请我前去诊治,进城时,我见过关上挂的伍子胥图形。凭我这双看病平生,入里三分的眼睛,不会认错,只是因大哥忘魂,一时竟记不清那边见过。倘不见外,老朽另有话与将军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