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这日代儒有事回家,只留下一句七言春联,令门生对了明日再来上书,将学中之事又命长孙贾瑞办理。妙在薛蟠现在不大上学应卯了,是以秦钟趁此和香怜弄眉挤眼,二人假出小恭,走至后院说话。秦钟先问他:“家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一语未了,只闻声背后咳嗽了一声。二人吓的忙回顾时,本来是窗友名金荣的。香怜本有些性急,便羞怒相激,问他道:“你咳嗽甚么莫非不准我们说话不成?”金荣笑道:“许你们说话,莫非不准我咳嗽不成我只问你们:有话不清楚说,许你们如许鬼鬼祟祟的干甚么故事我可也拿住了!还赖甚么先让我抽个头儿,我们一声儿不言语。不然大师就翻起来!”秦香二人就急得飞红的脸,便问道:“你拿住甚么了?”金荣笑道:“我现拿住了是真的。”说着又拍动手笑嚷道:“贴的好烧饼!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秦钟香怜二人又气又急,忙出去处贾瑞前告金荣,说金荣无端欺负他两个。

这里茗烟走出去,便一把揪住金荣问道:“我们屁股不,管你相干反正没你的爹罢了!说你是好小子,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吓的满屋中后辈都忙忙的痴望。贾瑞忙喝:“茗烟不得撒泼!”金荣气黄了脸,说:“反了!主子小子都敢如此,我只和你主子说。”便夺手要去抓打宝玉。秦钟刚转出身来,听得脑后飕的一声,早见一方砚瓦飞来,并不知系何人打来,却打了贾蓝贾菌的座上。这贾蓝贾菌亦系荣府近派的重孙。这贾菌少孤,其母心疼非常,书房中与贾蓝最好,以是二人同坐。谁知这贾菌年纪虽小,志气最大,极是调皮不怕人的。他在位上,冷眼瞥见金荣的朋友暗助金荣,飞砚来打茗烟,偏打错了落在本身面前,将个磁砚水壶儿打粉碎,溅了一书墨水。贾菌如何依得,便骂:“好囚攮的们!这不都动了手了么!”骂着,也便抓起砚台来要飞。贾蓝是个费事的,忙按住砚台,忙劝道:“好兄弟,不与我们相干。”贾菌如何忍得住,见按住砚台,他便两手抱起书箧子来照这边扔去。终是身小力薄,却扔不到,反扔到宝玉秦钟案上就落下来了。只听豁啷一响,砸在桌上,书籍、纸片、笔、砚等物撒了一桌,又把宝玉的一碗茶也砸得碗碎茶流。那贾菌即便跳出来,要揪打那飞砚的人。金荣此时顺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地狭人多,那边经得舞动长板。茗烟早吃了一下,乱嚷:“你们还不来脱手?”宝玉另有几个小厮,一名扫红,一名锄药,一名墨雨,这三个岂有不调皮的,一齐乱嚷:“小妇养的!动了兵器了!”墨雨遂掇起一根门闩,扫红锄药手中都是马鞭子,簇拥而上。贾瑞急得拦一回这个,劝一回阿谁,谁听他的话肆行大乱。众顽童也有帮着打承平拳助乐的,也有怯懦藏过一边的,也有立在桌上拍动手乱笑、喝着声儿叫打的:顿时鼎沸起来。

日晒网”,白送些束礼品与贾代儒,却未曾有一点儿进益,只图交友些契弟。谁想这学内的小门生,图了薛蟠的银钱穿吃,被他哄上手了,也不消多记。又有两个多情的小门生,亦不知是那一房的亲眷,亦未考真姓名,只因生得娇媚风骚,满学中都送了两个外号,一个叫“香怜”,一个叫“玉爱”。别人虽都有恋慕之意、“倒霉于孺子”之心,只是惊骇薛蟠的威势,不敢来沾惹。现在秦宝二人一来了,见了他两个,也不免缠绵羡爱,亦知系薛蟠相知,未敢轻举妄动。香玉二民气中,普通的包涵与秦宝:是以四民气中虽有情义,只未收回。每日一退学中,四周各坐,却八目逗留,或设言托意,或咏桑寓柳,遥以心照,却内里自为避人眼目。不料偏又有几个滑贼看出形景来,都背后挤眉弄眼,或咳嗽扬声,这也非止一日。

金荣更加得了意,点头咂嘴的,口内还说很多闲话。玉爱偏又闻声,两小我隔坐咕咕唧唧的角起口来。金荣只一口咬定说:“方才明显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里亲嘴摸屁股,两个商讨,定了一对儿。”论长道短,当时只顾得志胡说,却不防另有别人。谁知早又触怒了一小我。你道这一小我是谁本来此人名唤贾蔷,亦系宁府中之朴重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度日,现在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得还风骚姣美。他兄弟二人最相亲厚,常共起居,宁府中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婢,专能造言诽谤仆人,是以不知又有甚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辞。贾珍想亦传闻得些口声不好,本身也要避些怀疑,现在竟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本身立流派度日去了。这贾蔷外相既美,内性又聪敏,固然应名来上学,亦不过虚掩眼目罢了,还是斗鸡喽啰、赏花阅柳为事。上有贾珍宠嬖,下有贾蓉帮助,是以族中人谁敢触逆于他。他既和贾蓉最好,今见有人欺负秦钟,如何肯依现在本身要挺身出来报不平,心中且揣测一番:“金荣贾瑞一等人,都是薛大叔的相知,我又与薛大叔相好,倘或我一出头,他们奉告了老薛,我们岂不伤和蔼呢。欲要不管,这谎言说的大师败兴。现在何不消计制伏,又止息了口声,又不伤脸面。”想毕,也装出小恭去,走至前面瞧瞧,把跟宝玉书童茗烟叫至身边,如此这般,调拨他几句。

外边几个大仆人李贵等闻声里边作反起来,忙都出去一齐喝住,问是何故,众声不一,这一个如此说,那一个又如彼说。李贵且喝骂了茗烟等四个一顿,撵了出去。秦钟的头早撞在金荣的板上,打去一层油皮,宝玉正拿褂襟子替他揉,见喝住了世人,便命:“李贵,收书,拉马来!我去回太爷去!我们被人欺负了,不敢说别的,守礼来奉告瑞大爷,瑞大爷反派我们的不是,听着人家骂我们,还挑拨人家打我们。茗烟见人欺负我,他岂有不为我的;他们反打伙儿打了茗烟,连秦钟的头也突破了。还在这里读书么?”李贵劝道:“哥儿不要性急,太爷既有事回家去了,这会子为这点子事去聒噪他白叟家,倒显的我们没礼似的。依我的主张,那边的事情那边告终,何必轰动白叟家。这都是瑞大爷的不是,太爷不在家里,你白叟家就是这学里的脑筋了,世人看你行事。世人有了不是,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如多么闹到这步地步还不管呢?”贾瑞道:“我呼喊着都不听。”李贵道:“不怕你白叟家恼我:平日你白叟家到底有些不是,以是这些兄弟不听。就闹到太爷跟前去,连你白叟家也脱不了的。还不快作主张撕掳开了罢!”宝玉道:“撕掳甚么我需求归去的!”秦钟哭道:“有金荣在这里,我是要归去的了。”宝玉道:“这是为甚么莫非别人家来得,我们倒来不得的我必回明白世人,撵了金荣去!”又问李贵:“这金荣是那一房的亲戚?”李贵想一想,道:“也不消问了。若提及那一房亲戚,更伤了兄弟们的和蔼了。”

这茗烟乃是宝玉第一个得用且又年青不谙事的,今听贾蔷说:“金荣如此欺负秦钟,连你们的爷宝玉都扳连在内,不给他个晓得,下次更加疯纵。”这茗烟无端就要逼迫人的,现在得了这信,又有贾蔷助着,便一头出去找金荣。也不叫“金相公”了,只说:“姓金的,你甚么东西!”贾蔷遂跺一跺靴子,用心整整衣服,看看日影儿说:“正时候了。”遂先向贾瑞说有事要早走一步。贾瑞不敢止他,只得随他去了。

本来这贾瑞最是个图便宜没去处的人,每在学中以公报私,讹诈后辈们请他;后又助着薛蟠图些银钱酒肉,一任薛蟠横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约,反助纣为虐奉迎儿。偏那薛蟠本是浮萍心性,本日爱东,明日爱西,迩来有了新朋友,把香玉二人丢开一边;就连金荣也是当日的老友,自有了香玉二人,便见弃了金荣,克日连香玉亦已见弃。故贾瑞也无了提携帮衬之人,不怨薛蟠得新厌故,只怨香玉二人不在薛蟠跟前提携了:是以贾瑞金荣等一干人,也正醋妒他两个。今见秦香二人来告金荣,贾瑞心中便不安闲起来,虽不敢呵叱秦钟,却拿着香怜作法,反说他多事,实在抢白了几句。香怜反讨了败兴,连秦钟也讪讪的各归坐位去了。

茗烟在窗外道:“他是东府里璜大奶奶的侄儿,甚么硬挣仗腰子的,也来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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