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策?”桓瓖在一旁即道,“快快说来。”
豫章王叹口气,道:“我岂不知。可现在情势你亦晓得,秦王既这般迅猛而来,便定然是不筹算容得我等迟延。”
“此事简朴。”我说,“畴前圣上在宫中访问藩王,阵仗最大如何?”
四周一片沉寂。
“秦王就在宫城外,一一传诏已是来不及。”我说,“每逢例行朝会之日,宫中的钟鼓楼定然会在丑时钟鼓齐鸣,以提示臣工。畴前圣上临机调集朝会,亦曾用过此法。现在距丑时另有半个时候,马上奉告宫正去办,该当还来得及。”
他这话与先前无异, 豫章王仿佛料得他要这般说,没有诘问,却道:“现在情势危急,宫外之事, 想来太医亦晓得。圣上的身材,不成再迟延,太医可另有良药?”
“蔡太医,”豫章王问道:“圣上现下如何?何时可全然规复?”
“你还未说如何出面。”豫章王终究开口道。
不过我奉告过蔡允元, 那半路仙之事,我知他知,凡是有一人泄漏给第三人晓得, 对我和他皆是没顶之祸。
“太上道君?”豫章王闻言,倏而精力一振,将我打量,“你莫非就是桓府中那有传说中那命格独特且身怀占卜奇术的侍婢?”
他走一旁的榻前,坐下来,少顷,长叹一口气。
豫章王的神采忽而变得怠倦。
只见蔡允元马上伏拜在地, 道:“殿下在上, 小人不敢相瞒。圣上病表现在规复至此,已是极力。殿下亦晓得,此药虽灵,却甚为凶恶,为医治圣上,小人亦是将百口性命提在了刀尖上。现在之计,唯有安安稳稳待圣病愈,不然圣上一旦有失,只怕连殿下和长公主也担负不起!”
只见他面上亦有了些动容之色。
“可现下非月朔十五,并无例行朝会。”桓瓖道,“若要例外,总须得派谒者往各处官署传诏。”
“父王不成留下。”宁寿县主哀告道,“要走一道走,儿必不让父王单身涉险!”
我笑眯眯,疏忽公子面无神采的模样,对豫章霸道:“奴婢恰是。”
只要公子,似见怪不怪,谛视着我,目光灼灼。
我不想公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过此言确切在理,再看看豫章王,公然,他也暴露了犹疑之色。
豫章王怔住,看着我,迷惑不定:“你何意?”
杜良不敢担搁,应下, 忙回身拜别。
世人皆看向我,讶然。
公子眉头蹙了蹙,道:“秦王率五万部众兵临城下,就算是梁王和皇后的人马全数加起来,也不是秦王敌手。不过他既是为护驾而来,为今之计,只要待圣上病愈,亲身坐镇宫中,方可教秦王退兵。”
宁寿县主闻言一惊:“父王何出此言?父王乃奉诏护驾而来,就算秦王亦是奉诏护驾,父王与他并无抵触。”
豫章王不耐烦:“这言语我等方才不是说了很多?圣上现在尚在昏睡,如何亲身招安?”
“云霓生!你……你好大的胆量!”宁寿县主急道,“假扮圣上,这但是极刑!”
豫章王苦笑。
他话里的意义甚为明白, 倒是与我想到了一块去。
豫章王无法,挥挥手,让他退下。潘寔和杜良为照顾天子,也告别而去。
世人看着我,神采游移不定。
“你觉得他真是来护驾?”他说,“秦王非平常之辈,你何曾见过他为朝廷之事这般热情过。”他说着,挥了挥手,“你去吧,再迟些,只怕秦王的人马连大夏门也要围住,便出不去了。”
公子:“……”
宁寿县主泪流满面,正要开口说话,公子在一旁忽而道:“鄙人觉得,县主所言不差。”
剩下的人立在原地,皆各有苦衷。
我持续道:“秦王、庞氏、梁氏当中,梁王现在最是进退两难,不过他既然名义上是奉诏讨逆,圣上病愈主事,恰好可给他得救,不管他能不能看出马脚,皆是乐得归顺。我等须得当真对于的,乃是秦王。”
他道说着,声音已是错愕:“殿下明鉴,就算要杀了小人,小人也实无良策。”
我晓得他说出这话,便是同意了。
我看着他们,晓得此事该我说话了,轻咳一声,道:“此事,奴婢倒有一策。”
心中松了口气。
豫章王沉吟,思考不语。
宁寿县主猜疑道:“现在全部内宫都在我等手中,若只是让秦王出兵,何不以圣上名义下诏?”
豫章王没答话,好一会,看着我:“只是就算有衣冠,孤与圣上的长相亦并无相像。”
“霓生。”公子看了看豫章王父女,低低道,“不成妄言。”
“那么以你所见,该当如何?”他说。
我说:“且非论圣上玉玺在皇背工中,就算我等能够圣上名义下诏,秦王千里驰驱而来,岂会为一纸圣旨吓退?他只要宣称那是矫诏,豫章王挟持天子,便大能够清君侧之名攻入宫城,当时,倒是县主与豫章王要坐实谋反之名。”
每小我都盯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妖怪。
蔡允元道:“禀殿下,圣上的烧热褪下了些许,仍在昏睡当中。不过人各有异,圣上何时可全然规复, 小人实不晓得。”
豫章王看上去明显非常受用,却摆手打断:“旁话不必多言,这战略又是如何事理?”
只见公子神采平静,道:“殿下,秦王意欲何为,殿下比我等更是了然。他有五万兵马,就算将别处诸侯私兵及诸州郡之兵星夜调往雒阳,那也亦是一场难分胜负的恶战。殿下自是高义,欲以性命保护圣上,但不知殿下可曾想过县主、世子及王后?秦王尽力攻城,殿下定然难以抵挡,而一旦秦王攻入,莫说圣上与殿下的性命不保,只怕殿下的名誉亦要一并破坏。到时罪名落下,殿下家人虽在豫章国,又岂可置身事外?鄙人疏浅之言,还望殿下三思。”
“此言有理。”他对豫章霸道,“以钟鼓鸣告,除了宣召朝会,亦可将圣上临朝主事之事昭告官宦百姓,比圣上亲身露面更胜一筹。”
我笑了笑:“此事不必担忧,有神仙所传仙术,奴婢可保万无一失。”
我说:“他说宫城之变,乃彗星犯紫微,上天亦为之震惊,他奉昊天金阙无上至尊天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之命,特来赐我大计。现在圣上及天下危在朝夕,唯有豫章王可救,让我千万将此策奉告豫章王,教他适应天意庇护真龙,今后定然可长命百岁,福泽万年,子孙昌泰……”
“殿下与圣上自少时便相伴,情同手足。”我说,“殿下对圣上音容举止,当是甚为熟谙,仿照不难。”
“恰是。”我说,“阵容越大越张扬,见效越好。太极殿上的御座高置,离群臣数丈之距,加以冠冕,可保无人可认出,便是熟谙圣上的人有所狐疑,那般场合,亦无人敢冒昧。”
那医治天子的药,世人虽不知启事,却晓得它甚是凶悍,蔡允元这么说,实在也并非虚言。
公子:“……”
没多久, 蔡允元来到。
“怀音。”他的声音缓下来,却更是降落,“你现在马上去大夏门,程裕在那边。你让他带上一千兵马,马上送你分开宫城返国。”
宁寿县主面色一白,不再言语。
他进门以后,起首将目光朝我扫过来, 而后即收回, 在豫章王面前一礼。
我说:“圣上自是尚在昏睡,殿下却不是。”
世人看着我,皆不成置信。
豫章王明显从宁寿县主或者不晓得甚么人那边传闻过我那些神神叨叨的事迹,此时也不再有先前那般迷惑之色,马上道:“太上道君如何示下,快快说来!”
豫章王目光深深:“为父老了,此生本想安居国中,不问世事,然圣上与为父乃少时至好,现在他危在朝夕,为父不成弃之不顾。”
我亦非常惊奇,不由看了看公子。
宁寿县主犹疑不已,看着他:“那……父王……”
父女二人皆讶,看向公子。
“甚么都不做,才是极刑。”我泰然道。
“你是说,要让豫章王假扮圣上?”桓瓖的脸上亦暴露犹疑之色。
“打扮之事不必操心,神仙已将仙术传授奴婢。”我说。
“秦王确切不是傻子,”这时,公子忽而开口道,“就算别人不识圣上音容真颜,秦王倒是识得。”他看着我,“另有梁王和庞氏世人。豫章王既要以圣上之容出面招安,恐怕免不得要与他们见面,如何瞒得过?”
我说:“殿下明鉴,宫外的军士将官,大多不过是看过圣上的仪仗,见过圣上真颜的并无很多,遑论辩白出音容举止。皇后和梁王部下的军士,虽各拥其主,但终究还是圣上的人,圣上亲身出面,无人敢不降。有豫章国兵马和北军、内卫的京师之众,就算秦王有反骨,也不敢公开胡作非为。”
原觉得豫章王这般晓得审时度势的油滑之人,必是明哲保身,须得我在他开溜之前打单打单逼他就范,现在看来,倒是不必。
我眨眨眼,道:“我未曾妄言。公子,此策乃方才奴婢入梦时,得神仙所示。那神仙浑身金光,恰是奴婢为公子和表公子辅弼时所见的那太上道君。”
桓瓖插话道:“庞氏呢?秦王和梁王都是奉诏讨逆,在圣前有台阶可下,庞氏却无。若他们建议疯来,也狐疑圣上有假,劈面拆穿,如何是好?”
室中倏而一阵温馨。
我说:“庞氏不须理睬。他们既然已被认定为逆贼,只须以圣上名义对慎思宫中的兵马命令,拿获庞氏要犯等可将功赎罪既往不咎,不出一个时候,慎思宫中的人便会将他们人头送出来。”
公子道:“自是在太极殿上与百官朝会。”说活,他看着我,神采迷惑,“你是说……”
我说:“如我家公子所言,秦王既是趁圣上之危而来,现在亦只要圣上方可抒难。秦王来京的由头,乃是戡乱,若圣上不成主事,其戡乱以后,必留下不走,继而入主宫中。反之而言,只要圣上亲身现身招安,秦王便无不走之理。秦王不肯撤兵,就是公开谋反,就算现下雒阳城中无人可当那五万兵马,但圣上一旦号令天下讨逆,各诸侯州郡群起而攻之,便是将辽东之兵全投出去,秦王也难以抵挡。秦王此来,乃是想讨个便宜而非玉石俱焚,这点事理,他不会不晓得。”
宁寿县主望着他,双眸一动,倏而通红,哽咽不已。
豫章王神采拉下,喝道:“怀音!你莫非连为父的话也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