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道：“你那操船之技，并非渡船所用，乃是惯于在河湖行走才可练得。你的口音也不是武邑人士，而是巨鹿一带，若我未估错，就在大陆泽四周，你是大陆泽上的渔户。你插手这些贼人当中，不是为了落草，而是他们借着邺城四周水道出没，对官兵行动甚为熟谙，也最好探听动静，对么？”
“你……”他声音沙哑，似有些不成置信，“你是……”
公子点头，终究将目光从舆图上移开。
“你留在邺城。”公子却马上道，“搜索细作之事交与裘保和青玄便是。”
青玄翻个白眼。
我笑嘻嘻地接道：“队长有所不知，这窥天玄术乃是凶吉之煞，凡人难当。我表兄射中有不敷，不成全受，故而须得我来分担。他为卜卦，我为解卦，方可保性命无亏。”
“何事？”我问。
我笑嘻嘻：“不好么？这般清脆的名头，说出去那个不敬你几分。”
第二路，则是公子和长史俞峥。五十艘漕船的粮食不是小数，二人须得在邺城再行筹措，告急调往大营，同时为防这等事复兴，其他漕船，须得分拨兵马保护。
“恰是我。”我在他面前蹲下，看着他的模样，点头，“石越，我不是教你今后好好做人，不成再与奸佞为伍么？现在未过一日，又被我撞见了。”
青玄：“……”
“去吧。”他无法道，“不过若发觉伤害便须返来，不成卤莽行事。”
“青玄，”他说，“你随裘保去一趟。”
石越忙道：“这岂有假！”
他坐在案前, 看了看舆图，正色道：“那劫船之事产生时, 已近凌晨, 贼人们白日里逃窜, 必不敢像夜里普通无所顾忌，势需求拖慢行进。而就算他们再谨慎翼翼，五十余艘漕船的粮草，不管走陆路还是水路都不免惹人谛视，故而此时派人去追, 一定一无所获。”
我看着他，语气缓下来：“石越，你上回不就说了要给我做牛做马么？加上此番一起算，便莫等来生了，这辈子就还了吧。”
裘保应了，叮咛下去。
我笑嘻嘻道：“放心吧，我随你去。保你得个功绩返来。”
公子的手指在我手背上悄悄摩挲，瞅着我：“你安知？”
前面两条，幕僚们皆无贰言，而听得公子说到第三条，幕僚们皆暴露不解之色。
“因为那是你说的。”公子不假思考道。
公子却仍在案前看着舆图，似对我们二人的话闻所未闻。
“霓生，”少顷，他说，“我仍有一事不明。”
我笑了笑：“真感激我？”
裘保在一旁闻言，道：“青玄，那天机不是你卜的？你问你表弟做甚？”
那些人刚分开，青玄就迫不及待地拉住我，急道：“你胡说些甚，我何时成了甚雒阳小半仙！”
话没说完，我的鼻子被公子刮了一下。
石越对那些人唾了一口，转向我时，满面感激，重又跪下，在我面前再拜道：“公台再救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再看石越，却见他的面色愈发不好。未几，军士拿着一块脏兮兮的布块返来，镇静道：“搜到了！队长，有一幅图，画得像是……像是水道！”
“就是因为搜的是细作，公子才该让我去。”我说，“有青玄和裘队长及上百精兵在，公子另有甚可担忧？”
石越一愣，仍然青紫的脸上闪过些惊奇之色，随即讪然道：“恩公……小人虽一时误入歧途，但不过一介草贼，怎会晓得黄遨那般大匪首下落？”
石越即道：“请恩公叮咛！”
“广平郡虽有诸多水道, 但五十艘漕船都是大船, 浅水难行。就算他们卸下粮食转陆路, 那些大船也不成一时烧毁，先找到船，贼人便已不远。”
没多久，猎犬嚎吠着围住一处牲口圈普通的木栅栏，军士从内里拖出一个手脚被捆的人来。
青玄约莫也认了出来，迷惑地说：“这不是昨夜接你上船那去处？那细作莫非就是……”
世人皆领命，各自退下。
待得兵船泊岸泊岸停下，裘保即让人牵着猎犬下去。那四只猎犬的确练习有素，在我所指的处所嗅了嗅，随即朝远处跑去。
青玄瞪我：“你这不是给我找费事？裘保他们牵着狗去，若甚么也找不出来，转头找我算账如何是好？”
他亦是满面惊骇之色，见我走到面前，盯着我看，好一会，目光一变。
他终究问到了此事，我也看着他，不答反问：“公子既不肯定，怎安排下了这路兵马？”
那十几匪贼被军士刀枪指着，蹲在地上，捧首缩着，当石越走过来时，纷繁用眼瞟他。
当堂上只剩下我和公子两人，他说：“你不是说有猎犬便可寻到，还须你去做甚？”
公子却神采严厉，不待他们贰言，令世人分头行事，不得迟误。
青玄骇怪不已：“我去？”
我想了想：“许是真的逼急了。两万人再是刁悍，断了粮草便难保不生变。黄遨再是狡计多端，也不成不养兵。”
“那五十艘漕船，粮草虽很多，但要解两万人之困，只怕远远不敷。”他说，“这黄遨藏了好久，果然不怕漏了马脚，功亏一篑？”
我看他模样，的确实在惨痛，浑身脏兮兮的，叹口气：“如此，果然难堪你了。”说罢，让军士给他松了绑，带他去冲刷了，又到棚屋里翻些洁净的衣裳出来让他穿上。
石越忙跪起来，道：“公台明鉴！昨夜小人确要远走，不再与这些匪盗厮混，可走到半途，竟被他们追了上来，将小人一阵好打，关进了这猪棚里！”
一起，是由主簿崔容和司马杨歆领一千水军，沿着出事的广平郡水道往大陆泽方向搜索。
此人是原邺城都督部下的小将官，公子来到以后，感觉他才气不错，就留在帐前做了侍卫长。此人虽一面孔武之相，提及话来却跟青玄一样滚滚不断。说完了狗以后，又提及了高奎其人，没多久，他纳过几个妾得过甚么病我们都晓得了，还晓得他有关在屋子里偷偷穿女装的癖好。
“这都是本来高都督养的猎犬，”裘保拍了拍此中一只的头，道，“他甚爱行猎，这几只都是重金买来的名犬。可惜养未几时，人就去了，啧啧……”
此地向东五六里，是一处林木富强的荒山，不过并不太高，有小道通入。猎犬引着一百精兵钻入山中，未行多时，一片粗陋的屋舍鲜明呈现在面前。都是用粗糙的林木简易搭起的棚屋，有十几间，一看就是些落草之人临时藏身之所。听到动静时，有人从棚屋里逃出，未几则被追上捆起。而当军士将四周围住，将棚屋中的其他人等拖出来时，很多人仍一脸惺忪，看到四周官兵气势汹汹的模样，顷刻面如土色。
裘保行事甚速，我到了船埠时，他部下的一百精兵已经束装结束，登上了兵船。如我先前所言，他还别的带了四条猎犬，养得不错，膘肥体壮，威风凛冽。
而第三路，则由公子那侍卫长裘保领精兵一百，带上猎犬，到我说的那地点去寻细作。
石越看着我，神采不成思议。
公仔细心预算, 计议至此, 公子兵分三路。
“你安知找不出？”我眨眨眼。
崔容暴露不屑之色, 看向公子，道：“都督, 此事不宜迟，还请都督定夺！”
青玄气结，不睬我，乞助地转向公子。
我说：“黄遨在那边？”
公子还未开口，青玄插嘴道：“就是。公子，这战略是霓生出的，她不去，我等寻错了处所……”
我亦笑笑。
青玄愁眉苦脸。
下首世人听得此言，皆无贰言。公子又与他们商讨一阵, 定下对策，兵分三路。
我心中一暖，不由地笑了笑。
我点头：“如此，我倒有一事须你帮手。”
不过比起这些，他更体贴青玄算的卦，一起猎奇地向青玄探听他和我的干系，问起我当年在雒阳的事。青玄一脸无法，只得对付着东拉西扯，时而痛恨地瞥我。
“你去找裘保，事不宜迟，让他快些。”公子对青玄道。
“放心好了。”我拉过他的手，“此番不会有伤害，且必有所获。”
固然他的脸已经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但我还是认了出来，恰是昨夜那石越。
我说：“自是怕他二人找错了处所。青玄说得不错，此计既是我出的，便该参加才是。既然决定脱手，便该尽力以一蹴而就，若万一他二人两手空空而回，难道白费我等一番心机？”
崔容和杨歆皆领命。
我摸了摸鼻子，只觉心中发甜，笑着应下。
我说：“那是当然。”
我内心有些无法。固然经历了很多事，公子却还是拿我当全无自保之力的弱女子对待。
公子的神采有所松动，却看着我：“你安晓得那边必然能找到细作？”
话未说完，公子冷冷横来一眼，青玄马上闭嘴。
青玄应一声，回身前看我一眼，仿佛要我务必压服公子。
公子看我一眼，意味深长。
“哦？”裘保讶然，“竟另有这般讲究？”
裘保笑笑：“怪不得畴前不见青玄发挥。我久闻那云霓生奇术之名，本日倒可见地见地。”
石越的神情已经与那些匪贼似的，别无二致。
我深沉道：“此乃我问卦时，昊天金阙无上至尊天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示下……”
我记性不错，一个时候后，当昨夜泊船的水岸呈现的时候，我一眼便认了出来。船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岸边的篝火烧剩的灰烬堆。
公子道：“不过是寻个细作，莫忘了你还领了个司马。”
“哦？”我没答话，转头对裘保说，“烦队长派人去将方才石越缓下的衣裳再搜上一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