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讶然:“何人?”
“此事定夺不在我。”公子答道,却忽而问,“可知进犯河西的北鲜卑,首级是何人?”
沈冲说完以后,世人俱不言语。
我说:“只要说动一人,此事便可行。”
“这有甚可争。”桓瓖道,“凉州一旦抵挡不住,鲜卑人便会攻入关中,故而关中都督乃相称首要,非智勇双全战绩卓著者不成任。放眼当下,如许的人有几个?依我看,不是秦王就是元初,从速挑一个送去河西方为上策。”
故而当北鲜卑来到河西时,竟如入千里无人之境,独自突入。直到他们攻占了宣威,凉州刺史周佗这才回过神来。而本来该当为凉州策应的关中都督下邳王,因卧病不成主事,郑佗只好一面集结兵力抵挡鲜卑人,一面向朝廷急报。
“公子,”他说,“方才桓府中来了人,说大长公主请公子过府一趟。”
秃发磐败亡以后,秃发磐败亡后,西鲜卑退出河西,残剩部众或远遁,或被东鲜卑和北鲜卑各部兼并, 销声匿迹。
我接过来,翻开细看,只见内里盛着的是圣旨,写的恰是公子担负关中都督的任命,且催促甚急,令明日出发。
“没说甚么,不过叮咛了一番。”公子道,“母亲说要派林勋和府兵跟从,我未承诺。”
但与此同时,东鲜卑内部却稳定下来。
我在宅中等待着,考虑到我们此去西北,恐怕日子不会短,又将衣服重新清算了些,插手了好几件厚衣袍。
公子点头:“我亦是此想。”说着,他却看着我,目光不定,“可我先前说过要带你去北海……”
“恰是。”公子道,“郑佗是周珲老婆郑氏的亲弟。”
“都是上路,去河西不是一样?”我说着,盯着他,“你须得带着我,不成又送我去海盐。”
三人说着话,分开了书房。
在往大漠迁徙的路途中,原单于的侄子拓跋彦崛起,在两年内,将拓跋部重新整合。而东鲜卑其他各部见状,也纷繁归附,拓跋彦自此站稳了脚根,以东鲜卑之势,与慕容部和槐度部并立称雄。
慕容部猝不及防,死伤惨痛,连单于慕容笈也在乱军中被杀。大漠中的态势刹时窜改,慕容部敌不过拓跋彦,只得扶老携幼,放弃漠南,往河西逃逸。
沈冲道:“是慕容显。”
我等他们走远了,翻窗入内。
公子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便马上往桓府去了。
我点头:“畴前我在雒阳时,就传闻周珲惧内,且郑氏对这亲弟甚是宠溺,故而郑佗可在一年以内,由军司马升任凉州刺史。现在最担忧郑佗性命的,便是郑氏。”
“北海确切去不得了。”他将一只锦盒递给我,“朝廷将此物送到了桓府。”
人间仍存的鲜卑各部,可分为东鲜卑和北鲜卑。
我说:“方才表公子提到,凉州刺史郑佗是周珲姻亲。”
没多久,公子送他们离家,走了返来。
心底叹口气,我想了想,轻声道:“但你我仍可每日在一起。”
“嗯?”公子目光一动,如有所思,“送你回海盐么?这倒是不错。”
“由他去。”桓瓖对沈冲道,“他现在也不知被甚么勾了魂,说甚么都不放心上。”
实在,拓跋彦看上的是漠南的草场。
“我在,莫非就不会肇事?”公子道,“我在不在都一样。”
我说:“我上回跟青玄探听过,自先帝继位以来,大长公主来往最密的贵眷,除了宫中和淮阴侯夫人杨氏,便是这位郑氏。”
自三年前秃发磐毁灭以来,河西重归中原节制,由凉州刺史统领,诸军事由关中都督节制。但是河西毕竟不比中原,大多处所干旱少雨,地盘瘠薄,不宜耕作。即便是前朝安宁之时,朝廷大力鼓励本地民人迁往河西实边,然服从寥寥。到了现在,则更是有力。
大漠南北,皆是北鲜卑地盘, 其强大者, 首为慕容部, 次为槐度部。二部秘闻处奥妙,俄然被东鲜卑掺入一脚,局势就变得乱将起来。不管慕容部、槐度部还是其他大小部族,与东鲜卑之间不免磕磕碰碰,因争夺草场水源而大打脱手之事时有产生。
“我听到了。”我说。
反叛的确切是鲜卑, 但并非三年前的西鲜卑。
“你方才回桓府,那边如何说?”我问。
当然,这般恩赐来的地盘,瘠薄萧瑟,而东鲜卑稀有万之众,糊口极其困难。但拓跋彦并无牢骚,感激地笑纳了。
“装神弄鬼有何不好?”我拿开他的手,“慕容显恐怕不似秃发磐那般孤注一掷之辈,若真能卜问出来,我恐怕便是真的通了天。”
本来是个熟人。
“你觉得如何?”他说。
沈冲和桓瓖各自有事,与公子说了一番话以后,便拜别了。
沈冲道:“郑佗是周珲姻亲,先前在荀尚帐下做过军司马,客岁才当上了凉州刺史。我听父亲说,朝廷筹算重新任命关中都督,只是人选尚争辩不休。”
“就算你不去河西,我觉得此时也最好莫远走。”临走时,沈冲有些忧心忡忡,“你不在,雒阳不知又要生出些甚么事。”
“秦王昨夜说那番话时,恐怕已经晓得了此事。”我说。
沈冲道:“很多人亦是此想。不过秦王虽在雒阳,却要往辽东到差。且他已经统领了辽东兵马,朝廷再焦急,也不会将河西也交给他。至于元初……”他叹口气,道,“元初,我此来便是想问问你如何筹算。”
蓦地,我想起了石燕城里那张年青而杀气腾腾的脸。
我苦笑:“若我未曾猜错,大长公主已经先行了一步。”
“霓生。”他看到我,神采寂然,“方才逸之说……”
东鲜卑历经内哄和北迁,东鲜卑元气大伤。拓跋彦虽成为东鲜卑之主,但率部回辽东并非上佳之选,衡量之下,他决定留在大漠里。
“此事一定可行。”过了会,他收起打趣之色,“你方才也听到了,朝中争议甚大。”
二人无一例外,都劝公子好好考虑。
拓跋彦很有野心,对漠南势在必得。他向槐度部示好,娶了槐度部单于的女儿做老婆。不久以后,东鲜卑与槐度部结合向慕容部发难,突袭了漠南。
公子闻言,愣了愣。
公子笑了笑,摸摸我的头:“你去河西做甚?莫非又想装神弄鬼,卜问鲜卑人从那边冒出来偷袭么?”
漠南为慕容部统统,不乏水草丰足之地,不管槐度部还是其他各部,皆垂涎不已。何如慕容部强大,无人可介入。
“争议之处就在于此。”沈冲道,“朝中军功卓著之人,大多是宗室。东平王等人推举的,便是乐浪郡公。然宗室把持各持节都督之位,早已为朝中诟病,将宗室撤离这等要职,亦是先帝夙愿。朝臣们但愿用宗室以外的人替代下邳王,故而争议甚大。”
公子亦莞尔:“恰是。”说罢,他伸手过来,用力地抱了抱我,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166浏览网
我想了想,固然感觉去不了北海实在遗憾,但以情势而论,我晓得公子别无挑选。
正思考着,青玄又从内里出去。
拓跋彦先是与慕容部和槐度部会盟,各赠牛羊万余,换得两部承认。慕容部和槐度部虽对拓跋部鸠占鹊巢非常不满,但也晓得以拓跋彦之势,赶是赶不走了,与之大战只会落得两败俱伤,于己于人皆是倒霉。因而得了拓跋彦的时候,二部也不再作倔强之态,商讨之下,在漠东划出一块地来,让东鲜卑各部得以安宁落脚。
“可知朝廷如何筹算?”少顷,公子问道。
但拓跋部来到,就不一样了。
“霓生,”公子似想到了甚么,“那边……”
我:“……”
公子讶然:“你是说……”
我听得这话,不由地心中一飘。
这也是我考虑之事。如时候充盈,倒不必然要公子亲身去求,我可设想安排。但现在,朝廷约莫不知何时便会将人选定下,容不得渐渐安插……
我点头。
公子沉默半晌,道:“朝中战绩卓著之人,不止我与秦王。朝廷既然尚在争辩,当仍有很多人选。”
这些年, 跟着匈奴式微, 东鲜卑也垂垂独力难支。加上风雨不调牧草不敷, 各部之间争斗愈烈。此中权势最强的拓跋部, 也堕入叔侄争位之乱, 剑拔弩张。
听到这名字,我愣了一下。
到了夜里,公子从桓府返来。
公子笑了笑。
我明白过来。
见得东鲜卑陵夷,秦王即顺势打击。数度交战以后,东鲜卑被迫放弃辽东,纷繁迁往大漠。
“霓生。”公子看着我,“就算如此,你我也不能单独上路了。”
东鲜卑占有辽东,北鲜卑占有大漠。
公子无法道:“她交友当权之人,一贯及时且不遗余力。”说罢,他看着我,“你想让我回府去求母亲?”
而秦王当年之以是被派去镇守辽东, 乃是因为东鲜卑勾搭匈奴腐蚀边疆。秦王抵挡得力, 亦成了他多年来自保的本钱, 文天子虽视其为眼中钉,但向来只能打些鬼鬼祟祟的主张,不敢硬将秦王从辽东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