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秦王写信。”我说,“张弥之并非无能之辈,不会坐以待毙。赵王等人的雄师攻来之前,他必寻觅庇护,首选乃是秦王。”
“霓生,”他说,“你可还记得当年遮胡关大捷以后,我就问过莫,若万一璇玑先生的谶言成真,那么雒阳和中原是否也会变成遮胡关和石燕城那般的殛毙之地。”
褚义喝一口水, 道:“调是调了,足有万人, 且就驻在了雒阳。事出以后,东平国兵马随即攻宗庙, 东平王世子为北军中候, 亦率兵与东平国兵马合攻。可他还未出大营, 就被长史李琇所杀。而后,其安插在北军中的翅膀也被断根殆尽。北军在营中死守不出,而赵王和太原王、范阳王、常山王、济南王、河间王联手, 构成十万雄师,俄然从北门而入,反将东平国兵马合围。东平王长史张弥之奋战一夜后,领着兵马冲出雒阳。”
我眨眨眼:“我也不知,不过他定然会送到便是了。”
公子皱眉:“如此说来,东平国兵马并未清算洁净?”
公子看着我,倏而笑了笑。
我听得这话,惊奇不已:“十万雄师?”
“哦?”公子很有些兴趣,“依你所言,我现在行事于他无益么?”
“夏侯衷明光道?”茶棚仆人看了看公子,笑而点头,“去投的人是有,不过那岂是白得便宜的去处,都是要拿命去换的。明光道说要拥立甚么前朝真龙,现在拉起了兵马,前两个月传闻和荆州的州郡兵比武几次,连荆州刺史都缩在城中不敢出来。那夏侯衷便更别提了,虽有仁义名声,毕竟是个啸聚山林的匪贼。一个要造反,一个要落草,哪日式微了,官府过来讲杀就杀。想安循分分做个良民的人,凡是有一口吃的,捱一日得一日,那个去动阿谁主张。”
我和公子闻言,俱是一振。
“可知统领是何人?”公子问。
待程亮和褚义二人退出去以后,公子道:“不想东平王倒得这般快。”
“张弥之和二王子逃出雒阳,必是回了东平国。”公子坐在榻上,手指在凭几上悄悄敲了一下,“赵王等人有十万兵马,就算只发一半攻打东平国,只怕那点残兵也抵挡不过一个月。若得胜返来,只怕赵王费事才方才开端。太原王、范阳王这几个,皆不是好相与之辈,若牵涉到论功之事,只怕又是一场大乱期近。”
公子道:“而后呢?”
她的手甚是暖和,我不由一阵打动。
驿馆中,每日都有官府的信使来换马。第二日凌晨,我将一个信使拦住,把信交给他。
不过这县中既然无大事,家中想来也安然,我的心放下来。酬酢过后,世人喝了热茶暖了身材,公子付了茶钱,持续赶路。
“统领么……”茶棚仆人想了想,“仿佛叫甚么天将军。”
我和公子相觑,各是茫然。
“阿媪和伍叔迩来可好?”我问,“田庄中统统可好?”
我不敢托大,路过一处茶棚的时候,停下来歇脚,向茶棚仆人探听钟离县迩来的事。
他说罢,轻叹一口气,看向我。
我笑笑,和公子等人从顿时下来。
“可换做别人来讲可一定。”公子道,“便如那夜与秦王构和,若不是你去,恐怕秦王不但不与我缔盟,反有一场血战。”
“我早说女君该返来了。”他身后,陶氏带着两个小童走出来,将我的手拉起,一脸感慨,“昨日我等还去祭拜了云公,请他保佑你快快返来,果然灵验!”
“霓生,”他说,“你总能将倒霉之事说成无益。”
“桓公子?”陶氏打量着他,又惊又喜。
我听得这话,不由感觉受用,面上却不觉得然:“秦王再老奸大奸亦心有所求,我不过是抓住贰心机说话罢了。”
公子讶然,道:“你要做甚?”
公子一向未曾出声,听得这话,开口道:“我听闻豫州的夏侯衷,荆州的明光道都收留流民,这些人怎不去投?”
听得雒阳生变之事,我们每日赶路更急。越往南,雒阳的动静越少,待得淮南葱茏的田野呈现在面前时,我置身此中,只觉恍然如梦。
我快马加鞭,驰骋到院子面前,望着屋顶上的人影,只觉心中一动,招招手:“那边的莫不是伍叔?”
公子点头,少顷,道:“秦王耳目浩繁,我未曾回凉州之事,恐怕他已经知悉。”
“而后呢?”我问,“东平王不是调了兵马去雒阳?”
“不是我是谁?”我笑眯眯道。
“霓生!”阿康看到我,满面不成置信,笑着跑过来,“果然是你?”
我想起他们,正待先容,公子却已经开口。
公子:“……”
这时,只听宅中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好几人从内里驰驱出来。
这是我迩来第一次听到明光道的动静,忙问:“明光道拉起了兵马?是何时的事?”
信使听我说要送到雒阳□□,暴露惊奇之色。还未说话,我已将一百钱放在他手里。
公子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不置可否,却将手中的墨条接畴昔,声音暖和:“时候不早,我来研磨,你写便是。”
“怎会有利。”我说,“你去扬州乃是为了赋税。秦王亦须向扬州讨赋税,你将门路打通了,莫非不是帮他?”
再看向阿康等人,他们神采迷惑,少顷,像是想起了甚么,看着公子,睁大眼睛。
伍祥看到我,骇怪不已,站起来,面上马上暴露忧色:“莫非是……霓生女君?”
我和公子对视一眼,各不言语。
“详细如何, 他可说了?”公子马上问道。
我想起一事,往四下里看了看,见角落的案上有纸笔,走畴昔。
我赧然,安抚道:“我这不是返来了。”
“小郎君也是本地人?”茶棚仆人听出了我的乡音,问道。
我说:“与东平王和张弥之相较,赵王更抓紧急。”
“雒阳桓皙桓元初。”他浅笑,“三年前,我等见过面。”
“还不是流民。”茶棚仆人叹一声,“前些年是荆州,本年则是青州徐州。传闻靠北些的郡县里,街上都被行乞的人占满了,唉,这般天寒地冻,也是不幸。”
“说了。”褚义道, “三日前, 赵王以宗正之名, 调集雒阳宗室,到宗庙中祭拜先帝。东平王本不欲去,可赵王亲身登门,劝他同往, 好安宗室之心。东平王为赵王言语所动, 便往宗庙去了。不料赵王早已安排了数百甲士暗藏庙中, 东平王一到,即将东平王一干人等拿下, 以太皇太后圣旨数其弑君等罪, 将东平王当场枭首。”
公子点头,没有说话。
褚义道:“号称十万,实际约莫不敷,但数万总有。”
我说:“那有何妨。你与秦王乃是缔盟,并非臣属,你去那边他由不得你。且只要你行事于他无益,他必不会发难。”
祖父田庄离钟离县城不算远,没多久,四周熟谙的山形地貌远远映入眼中。
“自是推拒。”我说,“最好的体例,便是持续装病,装得越重越好。一来可将张弥之拒之门外,二来可教中原诸侯放心内斗,一石二鸟。”
我点头:“记得。”
我没想到公子竟然说真名,不由地愣了愣。
“这是预付。”我说,“你送到以后,王府中另有重赏。”
刚下过雪,路过钟离县城时,远了望去,如同一个白头老翁。
“恰是。”褚义道,“那馆人说,东平王府高低都被杀了个遍,王后天孙身首异处,只要二王子司马敛和张弥之一道逃了出去,不知所踪。”
我说:“本来就是么。”
“而后赵王摄政,现在雒阳亦为赵国兵马占有。”褚义道,“那使者便是奉朝廷之命,到陈县去给豫州刺史送达文告。”
“好,甚好。”陶氏擦擦眼角,“只是悠长不得女君动静,牵挂得很……”
“哦?”我问,“邻县邻郡有甚大事?”
我说:“恰是。少时离家多年了,年节回故乡看看亲戚。”
我笑而点头:“就算秦王甚么都晓得,此信我也非寄不成。我是他帐下谋士,这般大事,不管如何都须有所表态。”
绕过一片树叶落尽的桑林以后,我瞥见了老宅。风中,模糊传来敲打之声,只见主屋的屋顶上有两小我,仿佛正在补葺。
“我当时发愤要做拔萃之人,原想大权在握可止动乱,但风云之变,全然不由人愿。”公子苦笑,“现在,这谶言只怕就要成真了。”
公子却道:“霓生,我觉得以秦王之智,不须你提示,他也必不睬会张弥之。且不说他参与无益,董贵嫔现在还在雒阳,被赵王捏在手中,秦王就算不在乎董贵嫔性命,也要在乎孝子之名。”
信使分开以后,我们备好浆食,也上马出发。
我晓得他又动了怜悯之心,无法道:“元初,天下之弊乃在膏肓,迟早要乱,你当时亦已经晓得此理。”
公子了然。
“□□果然会有重赏?”公子看着他分开,忽而问道。
“霓生,”这时,阿康看着公子和两个侍从,讶然问道,“这是……”
公子了然,道:“你欲秦王如何?”
茶棚仆人搓搓手,笑道:“小小钟离县能有甚大事,大事都是邻县邻郡的。”
“恰是。”公子浅笑,“三年不见,阿媪别来无恙。” 166浏览网
“新君之事,那馆人可曾提及?”我问。
使者看着钱,两眼放光,马上将那信放好,笑道:“郎君放心,定然送到。”
“未曾。”褚义道,“只说是赵王摄政。”
“约莫也就近半年。”茶棚仆人道,“我等听到动静也就是这近两个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