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四大保镳，也早早立室立业，除了嫡宗子，其他儿子都是拿出来使唤。倒不是说薄情寡义，而是小儿子宠归宠，但到底不成能和世家大族那样成年还能捡便宜，即便是有“大推恩令”，那也要看家底如何。
别说张德后代，就是张德的远亲兄弟，现在在干吗？一举一动还是“豪门”。
坦叔扭头看着张贞，“屁个馆舍，澡堂子。”
言罢，将张沔捉了起来，扔到了板车上，车上也有两个恶汉，正攥着馒头和油条狂吃。见张沔上车，冲他点点头，吞咽了油条以后，道：“二郎，我们明天去咸宁市上工，但是忙的很，冬春这风景，最是劳累。”
言罢，坦叔又笑着道，“再者，真让他们去扛包、卸货，那真是要累死饿死。搓澡自有搓澡的好，咸宁市的澡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来往客商多不堪数，便是闲谈，也能增加见地。江湖上的事情，可不就是见地二字么。”
道旁坦叔一脸淡定，冲他们挥挥手：“慢走啊。”
“哎。阿公放心，他逃脱不得。”
“五郎，你家不是就在长安么？如何没去过？”
“老夫让他们给人搓澡去。”
不是张沧是谁？
有些话坦叔没有明说，因为张德的原因，江水张氏你要说成了世家，范围必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氛围……那就是个屁。
“我不要打工！我不要打工！我要见阿耶！我要见阿耶……”
“馆舍？”
恍然大悟的张贞点点头：“只怕他们不肯。”
“可这搓澡……”
“聒噪，拖走！”
他就听不得这个，深思着当年张大郎这么威武，现在的张大郎就算不能青出于蓝，如何地也有三分真传吧，除非张沧不是当年张大郎的种。
而江水张氏现在完整起来，有这门路，岂能不消？
别说戋戋二十年，就是两百年两千年以后，这类品格仍然不会过期。
张贞哭笑不得，还是感觉有点怪诞。
半只黄馍馍卡嘴里，要不是张沧上去就是一巴掌，大抵就要呛住。
“你还真信啊，阿公也没说做甚地工，比及了咸宁市才晓得。”
麻衣、芦鞋、狗皮帽子另有一根羊毛攒出来的裤腰带，如果手中来个破碗外加一根打狗棒……那真是齐活儿！
“蛤？”
整呗。
与其把本就不厚的家底掏空，倒不如谋个出身，寻个前程。
哪怕是到了这个被魔改成鬼模样的贞观二十五年，何坦之的精力意志内核，也始终没有过期。
张沧瞄了一眼张沔，终究暴露了一个浅笑：“来啦老弟！”
“无妨的……那地界不分贵贱，是个历练民气的好去处。”
坦叔眼皮耷拉着，看也不看张沔，催促着五郎。
“阿公保重。”
何坦之纵横江湖数十年，三教九流天子乞丐都打过交道，只这一份见地眼界，说一声高人不为过。
抹了一把眼泪，四周打量了一下，却见车上另有一个壮汉，正翻着一双死鱼眼啃着黄馍馍。
小声地嘀咕着俚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五郎感受只要跟着混饭，如何地也不会比亲爹差到那里去。
“老叔，两个小郎没吃过火地大苦，这般送去咸宁市，万一……”
五郎是张礼青家的，身材高大，臂膀细弱，比他老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幼时就去了江阴，是坦叔调教过的。
“就是长安。”
“也不晓得这打工要打多久，阿公真是狠心。”
正月里终究下了一场雪，贞观二十五年到了，江夏街头的一个少年被人在雪地里拖出两条划痕。
张贞顿时懵了，半晌才道，“澡堂？”
“甚？”
五郎倒是宽解，虽说他几岁就离家，但张礼青因为没有再兵戈，闲得短长，倒是常常能告假去看他，因而五郎反倒是听他老子吹了很多牛逼，特别是当年跟着张德到处浪遏飞舟，的确爽的飞起。
张德无所谓家世无所谓传承，他何坦之但是有所谓的，既然老子不顶用，那就盯着小子。
“嗨，五岁就离了长安，那里还记得甚么模样。我家大人正揣摩着退休，混个将军是不成了，顶天的校尉，去长安还不如去都城，说不定还能帮家里寻个好好先生来教书。”
“郎君同意的，那老迈临走的时候，还念叨甚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既然是他要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那老夫岂能不成全他。有道是求仁得仁啊。”
听到这个安排，张贞赶紧道，“这……这不好吧。宗长……”
“老叔，两个小郎送去甚地馆舍？”
“反正都没出武汉，怕甚？”
双手拢着，坦叔淡定地说道。
挤出一个比哭还丢脸的笑容，兄弟二人窝车上跟霜打的茄子普通，几条恶汉倒是欢愉的不可。五郎还兴冲冲地问张沧：“大郎，等我们打工结束，一起去西京，如何？你带我去。”
但张沔早上起来就被拽走，这时候饿得不可，接过黄馍馍也顾不了那么多，啃了一会儿，抹了抹嘴：“大哥，我们去咸宁市，是要做甚地工？莫不是赶车、卸货？”
张沧摇点头，“明天让你去铲粪。”
“五郎，五郎，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不要打工，我不要睡大通铺……”被唤作五郎的恶汉憨憨一笑，冲张沔道，“二郎，我家大人说了，来了就听使君和阿公的话。你如许让我很难堪啊。”
张沔瞪圆了眸子子：“铲粪？”
“就你这身量，还赶车卸货，怕不是被货压死。”
张沔又哭又闹，坦叔倒是淡定的很，对几个壮汉道：“莫要管他，此事老夫已经知会过郎君，得了答应。”
跟着坦叔的是张贞微微点头，张沧虽说是宗子，并且还是被录入宗谱为嫡子的大哥，但并非真就锦衣玉食浪了十多年。坦叔磨炼后辈从未懒惰，张氏这么个“豪门”，能够出好些个意志果断之辈，没有秘闻，就只能靠高人指导。
坦叔打得主张，就是想把张沧张沔乃至今后的张幽张辽都打磨出来，学谁都能够，房谋杜断长孙尉迟，不管哪一个都能学，就是不能学他们老子！
“到这般境地，矜持甚地身份？到了澡堂里，谁不是赤条条的，难不成还能在背上刻一行‘张德之子’？”
“大哥！”
公然还是一起死能够减缓一下愁闷，递了一只黄馍馍畴昔，早特么凉了的黄馍馍一点都不好吃。
“老迈还好，他自小在老夫手中受了调教，是真吃过苦头的。就是这个老二，锦衣玉食，怕是要砥砺些辰光。”
“西京？”
几条恶汉一听，宗长都承诺了，那还深思啥啊。
“正月里不是都歇着过年么？”
“……”
陈迹是少年的双脚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