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南朝,只是想要救出锦公主。因为,她失忆了。”
长睫一闪,避开谢石鹰鹫普通的眼睛,去看锦公主,“夫人没摘到梅花,按理说是要罚酒三杯的。可惜……”微微一笑,她不忘弥补,“夫人如果要与谢大人一起归去内院,奴这就先归去禀告我家公子,免得他焦急。”
热气鞭挞在她脸上,将彻夜的忐忑和心惊缓缓压了下去。
笑容温润,像这暗夜里穿过金丝炭炉的风。
话音落,她眸光乍冷,快速靠近了他。
“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他昂首问。
他却笑了。
靠近嗅了嗅,笑着道:“特别是这香气,跟花房里养着的兰花儿,公然很分歧呢……”
“玄哥哥,彻夜你们不是要办布衣夜宴吗?天锦姐姐和刘侍卫走了,我们接着玩吧。”谢小妹话刚说完,便惊奇一声,几步跳到公子玄身畔,伸手捧了稚嫩的兰花在手,笑眯眯赞叹,“这兰花真都雅。”
寂静的花厅里,俄然响起他冷酷的嗓音。
“沐倾城……”
夜色沉寂,厅中暖和,水汽袅袅,熏着她半张脸润得能掐出水来。她伸手拣了茶壶为他续水,他却挡住了茶盏,“夜深了,早些歇着吧。”
锦公主心不足悸,点点头,糯糯道:“也好。”
“如果没想好,那便不说就是。归正……晓得了本相,于我而言,也没甚么特别的用处。”
实在这氛围是很独特的,按理说她该马上拔出后腰上的夕颜剑,狠狠给这坐在轮椅上的世子爷来那么一下,自此永绝后患,两不相欠。可惜,她竟没杀人灭口的行动,更没有图穷匕见的筹算。
他手中捧了一杯松针茶,半闭着眼睛,不晓得在想甚么。
“是的,我是沐倾城。”她眸光凝起,俄然道。
她抱愧地笑了笑,笑容牵强而苦涩,“我乔装进绝尘园,只是想要救出锦公主罢了,我没别的意义,没想过要伤害你。”
谢道韫拜别,不忘挑衅于她。
一页一页,翻书的声音“沙沙”突入她耳畔,她抬开端瞧着他侧脸,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一抬眼,视野与她相遇,温润不改。
仿佛,不管她是甚么身份,不管她要做甚么,他都是公子玄,不会是其别人。他始终都对她抱以美意,毫不会难堪于她。
但他的眼睛却像是黏在了她身上,迟迟不肯退走。
好久,总算是觉着滚烫的耳朵垂垂变冷,一昂首,谢小妹不知几时已经分开了。
他的手微微一颤,转头,目光黏在她脸上,半晌不离。
她一怔。收了夕颜剑,老诚恳实去寻金丝炭添进火炉里。炉火再次旺起来,烧得全部屋子暖和如春。
“琪璎,你们不是在办布衣夜宴吗?天锦姐姐和刘侍卫走了,我们三个接着玩就是,不要绝望嘛。”谢小妹神态娇憨,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拉着她半块袖子,仓促归去寻公子玄。
她眨眨眼,他亦没了声音。
她眸光一闪。
到得花厅门口,公子玄公然正闲坐等待。
安静的脸上,终究漾起了一丝波澜。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泊,绽了一圈一圈的波纹。
倾城挑眉转头,正见他神态平高山看过来,不由得缓慢避开了他的眼睛。
公子玄没有催促她,顺手翻了一本线装书,冷静地看着。
仍不晓得该如何答复,只好闷着脑袋不吭声。
她缓慢的抬起视线,盯着他温润如玉的脸,沉默不言。一双墨蓝水眸,却已凝了太多意义,庞大纠葛,连她本身也看不清。
顺手将茶盏搁在身边桌案上,他抬起视线看着她,“琪璎呢?”
她语噎,“我……”
她亦迎上他冷僻的眼睛,“我是北国人。”
夜黑风冷,四野无人。夕颜出,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不过尔尔。
她长睫微闪,低下了头,拣了茶壶为他续水。
就在她无声感喟的当口,他后脑勺上像是生了眼睛,竟得当开口。
他蹙眉,“若我猜的不错,你并没有对她下杀手。”嗓音还是平平无奇,却透着洞彻统统的锋利。
见他目光一闪,她接着道:“天锦就是锦公主。”
她寂然地低下头,盯着明晃晃的炉火,蔫蔫道:“却害得你被谢道韫针对,害得你被谢石思疑,害得你半夜半夜被人搜索,害得你吹了整夜的冷风,我……”
很久,却听公子玄道:“小谢女人如果喜好这兰花,我便送你一盆。你与琪璎一人养着一盆,看谁养着的花儿开得更多,可好?”
院中乌黑,三人拜别,只剩下谢小妹和倾城二人。
这浴血疆场多年的老将,看她的眼神让人脊背一冷。她夙来是个胆儿肥的人,却也架不住这一眼。
一字一顿,宏亮清楚。
嗓音平平无奇,透着古井无波的意味。
她将茶壶搁在炉火上,重又见水汽渐渐升起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听得人安稳。垂下视线,灯火将卷翘的长睫投影在她眼下,遮了她半阙视野。
花厅沉寂,谢小妹一小我叽叽喳喳,仿佛一点也不难堪。倾城瞧着公子玄安静的脸,一时不晓得该说甚么。
倾城眸光闪动,“小谢女人,天气也不早了,不如……”
不再多说一个字,径直朝前走去了。
惊得她几乎摔了手中的茶壶。
沉沉暗香,暖和安宁。
伸手扒开了她的匕首,转动轮椅到了火炉前,他顺手拨了拨炉子里的金丝炭,转头,“没炭了。”嗓音一如当初。
刘裕愣了愣,大抵是不晓得该否跟上,谢石转头扫了他一眼,他便低头追着去了。
乌黑的匕首抵着他的脖颈,再近一寸,便要划破他的肌肤,要了他的小命。他身有残疾,手无缚鸡之力,只要她情愿下杀招,他的性命只在她手掌当中。
“本来是真的。”他道。
她想要再解释几句,一昂首,端坐在轮椅上的公子玄,已神采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下来,砸在她脚畔的绒毯上,“呲”的一声不见了踪迹。
一双温润的眼睛,却比常日锋利很多。
那端倪一如当初暖和,眼波一如当初安静。
思考了半晌,“我跟天锦夫人……”
如许的目光让她安宁。
她思考着该如何答复。
倾城能做甚么,不过是佯装甚么也不懂。但她一脸失神的神采,却正落在谢石的眼中。
他低呵到:“公然。”
她呼出一口气,跪坐在火炉前的绒毯上,抬头看着他,嗓音里有一丝无法,“公子玄,你看,我实在一点不想骗你的。真是对不起,操纵了你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