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珩淡淡一笑,牵着她在床边坐了,见她眼中尽是朴拙的忧愁,便悄悄抚着她的头,道,“不必忧心,皇上内心稀有,何况我已苦劝过,臣工们亦苦劝过,成果为何,你也瞥见了。再多说也是无益,徒惹皇上嫌弃罢了。我这个做儿子的,自问无愧于心,也便由他去罢。”半晌,又柔声道,“我晓得你的情意,只是这些事,外头朝臣,连上母亲并你夫君在内皆是毫无体例,你也就不必介怀。这些事,本来也不该你是操心的。”
李锡珩抬头直笑,看着她当真又固执的小脸,忍不住屈指在她鼻子上悄悄一刮,低声道,“才说不必做贤后,却又这般漂亮。你光想着那些小我要照拂,就不怕我内心不痛快,没的倒把我往外推。本日我特地提早返来,是为和你一起,可没有那些个分外的恩情再许给旁人。”
李锡珩挽了她的手,朝内殿行去,一面应道,“本日礼部侍郎讲说易经,我听得昏昏欲睡,便推说头疼提早散了。”因见宫人在身后缓缓跟着,便转到她耳边轻声道,“有这工夫,不如返来陪你,我们把昨日没画完的画,一道画了才好。”
外间却忽有脚步声传来,周仲莹尚未沉迷太深,忙悄悄推开他。转眼已有宫人入内,欠身道,“禀娘娘,徐选侍等诸娘子已至,目下在偏殿待召。请娘娘旨,是否马上宣召众娘子入内。”
李锡珩毫不在乎地一把搂过她,将她紧紧贴在本身胸口,柔声道,“你是甚么人,岂是她们能随便指责的,我就是要让她们晓得,获咎了你,就是获咎我!现在这端本宫是有女仆人的,等闲容不得她们做耗。”
就在周元笙惦记胞妹之时,远在千里以外的太子妃周仲莹正着了一袭翠色十二破留仙长裙,亭亭如春竹般,站在碧纱窗畔逗弄着一只黄绿订交的鹩哥。
周仲莹见他脸上透暴露不屑之色,赶紧摇首道,“你也轻声些,谨慎让人听了去。哪有儿子这么编排父亲的。”说着不由一叹,“皇上如许下去毕竟不是事,我知殿下做为臣子,已算尽了该尽之力,可到底圣躬要紧,若万一……岂不是天大的罪恶。”
李锡珩与周元笙忙起家,应了一声是。内臣出去等待,李锡珩一面换衣,一面暗自考虑母亲找他二人何事,揣测半晌,心下微微一动,便对周仲莹,道,“你不必畴昔了,就说夙起有些头晕好了。”
过了很久,脚步声复兴,二人换了端坐的姿式,却见柔仪殿中内臣入内,禀道,“殿下,娘娘请您和太子妃马上畴昔一趟,有事和二位殿下相商。”
周仲莹不料他这般反应,忙拉着他,缓缓摆首,着意劝道,“何必来呢,大热天的白叫人跑一趟,既然来了,你就当作做面子工夫,和她们说谈笑笑一阵也就完了。”望了一眼那宫人,不由抬高声音道,“你都多少日子没见过她们了,也不体恤一下人家的心。”
周仲莹被他盯得面上微露粉晕,一低头间更是娇羞无穷,只听他低声笑道,“不是说了,不叫你唤我殿下,还一口一个的,可多无趣。还是依着畴前的端方,叫我表哥罢。”
李锡珩笑着摆首,又将她按下,道,“不急,这些事过后再议不迟。我方才说了,皇上眼下哪故意机理睬我的事,他们这些人怕是会错了圣意还不自知。”想到此处,愈发感觉无趣,望了身侧才子,只见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干脆将复琐事体一应抛诸脑后,只专注握紧她的纤手,含笑道,“好轻易我们说会子话,别叫那些无谓的事打搅了去。”
她语音清脆如昆山碎玉,极有耐烦地教着鸟儿吟唱诗歌。那鹩哥本已算口齿聪明,翻来覆去学了半日,也只学会一句,“兰有秀兮菊有芳,怀才子兮不能忘。”不过这一句罢了,业已叫她拍掌赞道,“你真是聪明,这么难的诗都能学会,不枉太子特特的寻了你来。”
周仲莹浅浅一笑,方要答话,却听身后一个温雅和悦的声音诵道,“如果孤来教它,便教那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李锡珩握了她的手,满不在乎地一笑道,“皇上竟日忙完政事,便忙着在乾清宫里和明真参议延年益寿的法门,忙完这个又要忙着和丽朱紫一道修炼延年益寿之术,再没有工夫理睬我这个太子。”
这番话说得很有几分霸道,却也极是暖民气,周仲莹自知他性子如此,何如不得,不由又爱又气,也只好由着他混闹罢了。倒是贴着他的心口,感觉那隆隆的心跳声让民气生安稳,便即阖目一笑,不再多言。
尚未说完,李锡珩已决然截住,不悦道,“她们还敢有怨怼之言不成?是谁?又说过哪些话?不必坦白,一一说与孤听。”
话音既落,太子李锡珩已步入殿中。世人忙屈身施礼,周仲莹亦回回身子,正欲微微蹲身却已被李锡珩一把扶住,她低眉一笑,问道,“殿下如何这么早就返来了?本日的筵讲结束得倒快。”
说着已挥手命那宫人退去,那宫人本是端本宫中近身奉侍的对劲之人,见状揣测半晌,复又躬身道,“殿下容禀,娘娘此举一则是体恤众位娘子,二则也是为宽众娘子之心。连日来,各位娘子偏居己处,已是多有不满之言,只恐……”
李锡珩听了这话,冷冷一笑,凝眉不语,便听周仲莹道,“多大点子事,转头解释清楚也就是了,不值甚么。你且下去,传了殿下的话,再奉告众位娘子,明日得闲了我再请她们过来。”
“不必了,孤瞧她们顶幸亏本身阁中待着,一步也别出来的好。”李锡珩轻哼一声,唇边勾起一记浅浅嘲笑,叮咛道,“传孤的话,马上命外务府去采买一批禽鸟,不必甚么珍稀之物,越平常越好。分派到各殿各阁中,叫她们好生侍弄豢养,凡是有养得不好,或是养死了的,就罚她们半年薪俸。”言罢,再看了一眼微露惊奇的宫人,淡笑道,“先把这话传给她们听,去罢。”
那宫人一面说,一面只想起来前听那几位选侍、秀士等语带调侃的谈及,自从太子妃来了端本宫,但是把这宫苑变成了珍禽馆,也不拘是甚么,凡是会叫的能飞的,有了一点伤势的都抱进正殿里养起来,幸而这宫里头只看得见飞鸟,如果另有其他走兽出没,只怕端本宫就成了一群植物的窝了。
周仲莹尚未答话,李锡珩已蹙眉道,“她们来做甚么?”转头看向周仲莹,却已放缓语气问着,“是你传她们过来的?”
周仲莹闻言,略作嗔色地看了他一眼,到底不忍出言怨怪。进了内殿,见宫人上前为李锡珩撤除冠带,换上一身燕居的玉色褙子,便亲身为他浣了巾帕,净面净手。待清算安妥,宫人纷繁退下,才笑道,“殿下现在也学会偷懒了,细心让皇上皇后晓得,要罚殿下呢。”
周元笙心下大急,忙连连摆首表示那宫人噤声,何如话已至此,那宫人满心只为她鸣不平,虽不敢直言相告,却转了话头回道,“众娘子皆是费事之人,并不敢对殿下或娘娘有牢骚。只是听闻迩来正殿中采买并收留了很多禽鸟,众娘子不知娘娘素怀仁善之心,每尝见到受伤禽鸟,便加意顾恤顾问,故多有不解,原也属不知者之言。”
宫人得了钧旨,忙忙地出去传旨了。周元笙待人走远,方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还嫌我不敷众矢之的么?”
李锡珩不觉得然地笑了笑,随即微微叹道,“母后是为你我好,只是心机与我并分歧。你是我敬爱之人,也是我独一的老婆,我疼惜爱重还来不及,又何必将那些本身不喜之事,再转嫁到你身上。阿莹,我不要你做那劳什子的一代贤后,只要你放心做一个无愁无忧的皇后,为我生一个集合了我们统统长处的太子,来日再一起好好教诲他。有我在一日,我便不会叫你受一点委曲,不会叫你为了博那些贤名压抑本心。你信我的,对不对?”
一时候殿中世人都笑了起来,端本宫的宫女慧锦一面替她给那鹩哥喂食,一面笑道,“这小东西旁的没学会,就单单学会了怀才子,且还是对着娘娘,可见真真是个知人意的。如果对着奴婢等人,它可连这一句都不肯学呢。”
周仲莹看了他一眼,道,“娘娘传唤,我推搪不去,如何说得畴昔?”
周仲莹知他一贯不肯本身过问前朝政事,倒不是存了防备之心,而是至心不肯意本身卷入过量已至暗生忧愁,她自是承情,便点头道,“我明白的,也不过提示殿下多体贴皇上些。”俄然想起一事,欲起家道,“才刚詹事府送来千秋节的贺表,因说本年是殿下大婚后第一个生辰,原该与往年分歧,便要会同礼部一并商讨道贺事件,先请殿下过目以后,再呈报御前。我拿来给殿下瞧瞧?”
他语气和悦中透着果断自傲,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信赖,亦听得周仲莹心境渐生波澜,当即怀实在足欣喜感激,点头道,“你是我的夫君,是我此生独一的爱人,我天然信你!”
李锡珩湛然一笑,只感觉面前秋水普通的眼眸中,闪动着点点动听波光,清丽如画的端倪间尽是和顺的欢乐,不由心潮彭湃,伸手揽过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双唇已吻上了她态生两靥之娇的脸颊。
李锡珩笑了笑,柔声道,“不碍的,我自会替你解释,左不过就是那些事,我不肯你听着挂记。”抓起她的手,和顺浅笑道,“我说过,只要你放心做天下间最高贵最落拓之人,不管内宫前朝,都有我呢,决计不会叫你生出一点烦心。”
现在殿中只要他二人,周仲莹也无所顾忌,笑着点头,口中却道,“转头叫皇后娘娘闻声了,又说我不敷端方,没有太子妃该有的仪度,就只想跟在你身后做个万事不愁的小表妹。”见李锡珩不接这话,眼中却固结了少量清冷之色,忙又转口道,“娘娘一番苦心,我也是明白的,她总盼着我能规劝你多些,帮助你多些。这本来是身为储妃该尽之责。我总归是做得不敷,来日再和娘娘多学习请教才是。”
周仲莹点头笑道,“我不知你本日筵讲结束得早,还道又要午后才气返来,便叫她们过来一道赏花品茶,趁便一块用了午膳。赶巧儿你返来了,干脆大师一起热烈热烈,就当作是你赐宴好了。”
李锡珩先时还皱着眉,听了这话却已展颜笑道,“我说如何好端端的,呼啦啦来这一群人,本来是你独个发闷闲着无聊。”笑罢,转首冲着那宫人言道,“孤不耐烦见那么多人,叫她们归去罢,他日再来给太子妃存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