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修群命不该绝,数匹快马赶至,费俊立的部下见到此景,让一人归去报讯,其别人上马与死士周旋。
戏到序幕,小金灵行至花台边沿,手往唐寅一比,满怀等候地唱道:「但愿生下一个小孩儿,却不道是欢愉煞了我!」
「呸,不要脸的浪蹄子,也不怕佛祖降罪,用天雷劈死妳。」
「唐伯虎荒唐贱秽,公主您乃万金之躯,岂能听这等淫邪之音,太后晓得了定然不喜,会指责老奴侍主不周。」
戏未开唱,便以色迷了无数男人的心窍。
「好了,被我逃下山来了。」
「找死。」
「过几年再说,会有妳粉墨退场的一天,到时候我家的秋香会倾倒众生。」
小金灵笑而不语,她比谁都清楚这是谁的功绩,在报仇之前,风景面子一次,也不枉来过人间一遭,倒是起了沉沦,不为了浮名,为了心尖上的可儿儿,唐寅。
当小金灵一改昔日的锦罗玉衣打扮,穿戴道袍,手持拂尘退场时,观者惊呼连连,觉得小金灵看破尘凡出了家。
在这世上,岂容得女子放纵七情六欲,有,也得压着、藏着、秘而不宣,说不得,做不得,不然便成了行奸卖俏的下作人。
持续女起解的阵容,在奥秘的京剧,桃花庵主盛名加持,两重效应下,花台下掎裳连袂,人满为患,未演先颤动。
清脆的笛声奏响,小金灵袅袅婷婷走至台前,菩萨低眉地,慈爱纯洁俯瞰世人一眼,拂尘斜指,回身面向一尊观音像,一扭一摆走到端放一只木鱼的矮桌前坐下,念叨:
不能人道的阉货,比谁都爱这些声色犬马的艳事,蒋杰听得筋松骨软,想着回汴京前,要叫小金灵穿戴尼姑袍奉侍本身,但职责在身,他得劝公主从速阔别花台,公主不久便要尚驸马,传出去还得了。
「有弊端,不想听滚出去。」
「无耻。」
达到传说中的境地,郑妈妈不敢信赖这是真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在爱欲面前,纵使神仙也思凡,超越品德、礼教、条规直指本心,大胆而挑逗,荡漾了统统人的气度,痴迷看下去,想晓得更多色空的内心私密,羞得台下女子脸臊红,将近滴出血来,恰好眸子子被钉在高台,紧紧看顾住小金灵。
趁两拨人马展开混战,庞修群爬到一旁躲藏,无辜下人被涉及挨了一刀惨死。
台下有人没法容忍小金灵如许轻渎佛门净地,动口开骂了。
莲指、水袖在胸口虚拂,火烧火燎地,见者无不热得难受。
春情满盈,结伴而来的有情男女,难以自禁地执起对方的手。
即便是一场戏,也要受尽万夫所指。
草有千种绿,花有万般红,样样皆香皆美,何来优胜劣败之说。
不舍仍须舍,再过几天她便要嫁作仇敌妇,与那方知林同归于尽,魂断九幽落鬼域。
「你们庇护大人快走,我们断后。」
未出阁的女人、已嫁的妇人群起挞伐,却舍不得掉头分开。
「削发为尼实不幸,禅灯一盏伴奴眠。工夫易过催人老,孤负芳华美少年。」
走就走,并不影响花魁大比的赛果,男人们如痴如醉,浑然忘我,为小金灵一颦一笑所牵动。
台上说唱的是淫声浪词,纯洁女子就算听个三两句,也会损了名节,污坏闺誉。
听兴正浓,被人无端搅乱,世人不乐意了,摈除那名假道学的士子,方才翠玉坊湘绿跳的胡人艳舞,露屁股,露胸的,没听他说个半句,小金灵仅是说说就下贱鲜耻。
细心一看道袍的色彩又素净显眼,与修道人崇尚的简朴素洁有异,满身无处不媚的美人,打扮成化外之人,别有一番风情,像是一只狐狸精使了妖法,幻变成小尼姑引诱凡人。
仅是一人孤坐,合唱山坡羊,唱出怀春小尼色空,在佛门的无法,春情泛动,宁在天国刻苦也要一尝人欲的巴望。
曲终欢喝声响,暴动如暴风的人声在河面掀起波澜。
「这个唐伯虎真是不拘一格的罕世奇才,另有他不敢做的事吗?」
不畏世俗目光,几句话便说尽,长伴青灯古佛的清冷孤单,哀怨至深,一双媚眼却如娇合,丹唇逐笑分,一颗春情就要裂衣而出,叫人好不心疼。
心荡神驰间,等闲被小金灵牵走灵魂,听她娇怨唱道:「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见人家伉俪们酒乐,一对对着锦穿罗,啊呀,天吓!不由民气热如火,不由民气热如火!」
肇事的是极少数,绝大多数的人着了魔,目呆口咂,啧啧称妙。
「女儿听到了没,我们得了个合座红,赏声如风,金花成雨。」
玉堂春在太白居上演,太白居是酒家,龙蛇杂处之地,女子不便前去,大师闺秀更是不能涉足,只能眼睁睁错过京剧在江宁的首演,总算有机遇亲眼目睹唐寅的新作,怎能为了小金灵而放弃。
吴嬛嬛喝叱蒋杰,气定神闲地待着,静听小金灵唱戏。
伴同费俊立到江宁的军士全打过仗,远比普通兵士悍勇,不因为对方人多而怯战。
剎那间,花台下的女子,除了陪客喝酒的歌妓,青楼的女众,搭棚子做买卖的行商,仅剩袁绒蓉、秋香,和由保护层层包抄的柔福帝姬。
唐寅曾说过,思凡非小金灵莫属,袁绒蓉当时有点不平气,现在才知唐寅所言不虚,袁绒蓉自认做不到小金灵的惟妙惟肖,受限于骨子里的礼教,有些话她压根说不出口。
刘按察使催促马夫赶路,二十多名的死士跑在马车两旁,防备追兵,筹办强行闯关。
军士拔刀便砍。
赵延年、王贤率先呼喊喝采,他们眼里哪另有言家姐妹和苏小美,满是小金灵扮演的色空一人。
「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袁绒蓉、小金灵满是半路削发,只要秋香才是唐寅经心培养的苗子,苗正根红,他要细细种植,等候歉收那天的到来。
小金灵方脱十六,未满十八,解释色空毫无违和感,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皓齿娥眉,盼倩淑丽,道袍也包不住的芳华胴体,在妍姿艳质的身材下,引燃民气里的情火,越烧越旺,花台下好像一片汪洋火海,热的让人忘了秋凉。
「好啊。」
诡异的事产生了,一些嬷嬷臭着脸拉走自家女人,大师闺秀,正视家教的妇人,纷繁掉头拜别。
花台下的人们全疯了,金花像是不要钱似地,被掷到台上,夫子庙降起前所未见的漫天花雨,打赏声四起,五十、一百的接连不竭,单一犒赏虽不如洪廷甫,但胜在数量多。
秋香感觉小金灵美极了,自叹不如。
北城门的恶战将起,夫子庙的歌乐未央。
「交出李莺,饶你们不死。」
流了泪,并非喜极而泣,泪水里的咸涩痛苦,饱含对彼苍玩弄的控告,对唐寅的难舍难分。
收了水袖又道:「小尼,赵氏,法名色空。自幼在仙桃庵削发,整天烧香念佛;到晚来,孤枕独眠,好不苦楚人也。」
小金灵瘫软倒在贵妃椅上,郑妈妈乐歪了嘴,端着茶给女儿顺气。
拂尘挥扫,身材活泼跳动,天真孔殷,举手投足将身心的渴求透暴露来,一个转圈,一个凝睇,娇憨作俏,像极了未经人事的处子。
「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软褥……芙蓉软褥。」
小金灵好像色空附身,媚诱无边道:「奴把法衣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夜深沉,单独卧,起来时,单独坐。有那个,孤凄似我?似这等,削发缘何?恨只恨,扯谎的僧和俗……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阔别却,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肯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畴前袁绒蓉以为小金灵自甘出错,相处以后,小金灵的忠于本心,敢爱敢恨,令她激赏,垂垂化解两人之间的嫌隙。
「臭男人,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们也爱。」
赵延年、王贤一人就再一百朵金花,要不是怕家里人起火,他们会豁出去大赏。
左手虚抱,右手重抚,仿佛怀中真有个她与唐寅的孩子,然后喜不自胜,抵掌轻拍,蹦蹦跳跳,掩面暗笑离场。
有憬悟要拼博,死士挡在马车前,阻绝军士靠近。
羞归羞,袁绒蓉红着脸为小金灵喝采,秋香喊得比谁都大声,她胸无城府,小金灵唱得好,就赐与赞美。
只准人愁秋,不准人思春,女子未免活得太憋屈。
前次的玉堂春,此次的思凡,吴嬛嬛充分见地到唐寅的才学,无从捉摸的思路,想钻进他的心一瞧,他究竟想些甚么。
小金灵唱起:「小尼姑年方二八,正芳华,被徒弟削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后辈游戏在庙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朋友,怎能够成绩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少爷,奴婢今后也要伴色空,唱思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