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光帝！
“好孩子，”她的声音粗砾如刀磨，似恶鬼在人间回荡，“姑姑就晓得，你不会令主公绝望。”
本来裴晏危并未讳饰，沈拂烟觉得他身后或许有些权势，却未曾想到，那祸国害民的归一阁，竟是他的终究归属。
“是，当初奸污我祖母之人，便是楷朝禄光帝。”
似是看出她眼中利诱，裴晏危凉薄万分道。
“我是谢氏第五十三代嫡子、楷朝红缨将军之孙、归一阁阁主首席弟子、麒麟军首级、以及——大楷最后一名皇子。”
暴雨已经停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水从房檐嘀嗒向下，溅起一簇簇水花。
沈拂烟在雷声轰鸣中抬起眼看着他，沙哑开口：“那麒麟军，当年大齐边疆一战……”
她的胸膛短促地起伏了一下，随即鞋底踏在那方乌黑帕子上，头也不回地自都督府一旁的树上飞掠而去。
“当年幼时误入马梨园子，也不过是阁主对我脾气的磨炼。”
“轰”的一声！沈拂烟的心底有甚么东西伴跟着雷声，轰然塌了一块。
本来他如此的模样是有几分脆弱的，可现在，沈拂烟在他身上，瞧见的确切全然没有讳饰、坦开阔荡的恣睢之意。
“你、你是大楷的皇子？”
砸得她的心汨汨流血、生疼入骨。
沈拂烟眼瞳剧震，久久不能言语。
裴晏危的手撑在柜面之上，圆润苗条的手指在柜面上悄悄磕着，“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魔音般钻入沈拂烟的耳朵，惹得她气血上涌，呼吸短促。
“父母早亡，他是我的母舅，更是一手扶养我长大之人，归一阁存在的意义，便是复辟大楷。”
“谢家嫡宗子逃往南面，重新清算麒麟军，批皮归一阁，行江湖莽事，藏复国祸心。”
最后，他哑然开口：“当时麒麟军已在我执掌当中。”
他唇边浮出一抹挖苦：“到最后，勇毅守国者，骸骨无存；贪恐怕死者，轻易偷生。”
“如何能够是你？”
“好，很好。”她面上暴露一丝分歧平常的冷意，看着裴晏危的眼睛亮得发光，仿佛顿时就要落下泪来，细细看去，却干枯一片。
可眼下裴晏危亲口承认，当初边疆一战时，麒麟军已在他的执掌之下。
“史册不过由胜者肆意撰写。”
裴晏危眸色深深，盯着她鬓边钻解缆束的一缕披发，盯了好久。
方才那甚么白眉道人逼迫下，裴晏危说她是棋子、是插入大齐皇室的一把刀，她一个狗屁字都不信。
“裴晏危，再见。”
“姑姑说的是，”很久，裴晏危缓缓开口，嘴边闪现出一抹冷意，“白眉久不出世，只知敛财营名，现在大齐皇室对归一阁的打压越来越大，他却不知收敛，还敢在宫内策划贺礼一事，的确是自寻死路。”
她喉头干涩如刀，却对峙开口问：“裴晏危，我最后问你一次，当初边疆一战，麒麟军真是受你批示？有没有难言之隐？”
“霹雷”一声，厚云被雷声击破，豆大的雨点瞬息间顺势砸下，打在瓦砾上，收回令人惶恐的声响。
“你为何、为何……”
裴晏危缓缓点头：“姑姑说的是，此次除了通报阁主之意，姑姑在京可有要事？”
一旁的书厨缓缓移开，暴露一个阴暗的洞门，一身红衣的女子从中踏出，用力拊掌大笑。
烛光被沈拂烟带起的风吹得一阵摇摆，裴晏危的面庞在烛火下摇摆，竟生出若隐若现的悲意。
沈拂烟抓在他身前的手突然松开，脱力般倒在身后柜上。
此时，沉寂的室内传来一声瘆人的轻笑。
她双目红到极致，模糊像是要滴下血来。
“我还未学会说话时，便已学会用刀，旁人还在母亲怀中撒娇时，阁主已派我杀人，边疆一战，我十之有五，有何不能？”
沈拂烟上前抓住他的衣衿，不顾仪态地冲动诘责。
仿佛天下千千万万人的姓名，在他眼中不过只是过眼云烟，一挥即散。
“裴晏危！”
裴晏危眼神无波，声线冷冽。
裴晏危的侧影镀上一层烛火的光，见他不言不语，红衣女子再次大笑。
半晌，裴晏危沉沉开口：“没有。”
仿佛从本身身上生生撕下最柔滑贵重的一块肉，血淋淋的一阵狠恶剐痛。
他薄唇微启，用力盯紧了沈拂烟的眼睛，闪过一丝微不成察的痛苦。
“当时候你才多大？如何能够……”
“我不信……”她衰弱地喃喃一句。
可史载……清楚是齐元帝带领众帅杀入皇宫，割了禄光帝的头……
以是，当初红缨将军亲手杀掉的人，也是禄光帝！
见他不言，她怒喝一声，只是嗓音中蓦地带上了一层哭腔。
她的嘴开了又合，最后几个字，如何也问不出口。
她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裴晏危的肩：“那长乐公主公然好骗，你随口说几个字，她便又哭又叫，这般女子，长得再美又如何？白眉固然笨拙，但有一句话未说错，你将来是要坐阿谁位置的，甚么样的女子没有，不必耽溺于她。”
他绷直了嘴角，直直俯身向下，捡起那方被血迹与灰尘糟蹋得不成模样的手帕，缓缓支出怀中。
“禄光帝身故，大楷群龙无首，堕入内患，齐元帝抓到空子一举杀入都城，谢家率麒麟军固执守城，然谢家嫡宗子在最后关头，盗走帅印，带着麒麟军与已有身孕的祖母南下贱亡，撇下了统统的嫡亲。”
此话如同一记重锤，锤得沈拂烟头晕目炫，忍不住今后退了一步，死死撑在五屉斗柜边。
绣着比翼鸟的帕子飘落在地，沈拂烟视若无睹，狠狠闭了闭眼。
裴晏危双目微垂，长长的睫羽挡住深沉眸色。
裴晏危阖上眼，沾满血的手握住她的，悄悄将她从本身身前扯开。
她艰巨地捂住心口，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不幸这白眉，殊不知主公早就晓得了他在怀阳观的暗里敛财之举，甚么还阳之术，他也不想想，另有谁能超出主公，在宣州如此闻名。”
红衣女子对劲地点点头：“你这般，真如你母亲一样聪慧，可惜姐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