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见半子一脸忧色，又听到鞭炮响，不消问就晓得半子是来报喜了。
妈妈对伯母说，姐姐，我仿佛生了。
伯母听到我哭，终究放下心来。伯母看到我的那刹时，心头实在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的哭声将她的预感遣散了。
外公踏上石头桥，踩在炸开的红色炮衣上，问，大喜小喜？
妈妈说，真的。
他到了外公家，没有走正门，却走到了前面的小门，在小门前的石头桥上放了一挂鞭炮。
外婆算了算日子，说，还早吧？
外公家前面另有个菜园子，不应时节种不应时节的菜，小青菜明白菜辣椒萝卜，另有黄瓜架。常常有鸡鸭出来偷菜吃。鞭炮一响，菜园子里的鸡鸭惊着了，咯咯咯嘎嘎嘎地乱叫，觉得有人来赶它们，扑着翅膀乱飞乱钻。
伯母揭开被子一看，大吃一惊，仓猝在我身上掐了一把。
实在早在几天前，外公就算了一卦，算到他的第一个孙辈会在这一天来到世上。收起竹笋卦，外公就跟外婆交代，叫她去镇上买红糖白糖各一斤，筹办道贺的时候泡糖水茶。丧事当然要红糖茶，但是红糖不甜，白糖甜，要在红糖水里加白糖，糖水茶才甜。
别人家的排水沟很浅，不过一指来深，可外公家前面的排水沟深到一个成人的腰部，导致我五六岁的时候从石臼桥上走过，还提心吊胆，怕掉下去。
内里一片雾茫茫，气候冷得很，玻璃窗上湿气固结成水，从上往下贱，仿佛一条条吊挂在窗户上的河道。
石头桥实在不算桥，是由一块破了的石臼搭在水沟上。石臼是用来打糍粑的，破成了好几块，外公当场取材，把它搭在屋檐排水的沟上，便利来去收支。
我就大哭起来。
妈妈说，她不但仅是因为我的声音和阳光，还感觉她的天下里多了一丝亮光。
妈妈说，她生我的时候极其天然，没有一点痛苦。
伯母起得早，烧了开水来屋里灌开水瓶。
遵循本地风俗，孩子出世的当天，其父亲要到统统亲戚家登门报喜，以示大师族又多了一口人，喜气共沾。并且遵循尊卑轻重，其父亲应当起首去老婆的娘家报喜。
外公说，孩子会早一些来。魂儿已经在肚子里了，等不得足十月。
至于它是如何破的，外公没说过，画眉村的人也讳莫如深。
伯母不信，说，说甚么胡话呢，孩子生下来如何会一点动静没有？
妈妈说，我哭得声音宏亮，这时内里的雾气散了一些，有阳光从窗户那边投射了出去。
打糍粑的石臼普通有两三寸那么厚，箩筐那么大，由整块的天然花岗石凿琢而成，要五六个成年人才抬得起，坚固非常。而糍粑是煮熟的糯米舂打而成，在石臼里的时候非常绵软。照事理说，打糍粑是不会把石臼突破的。
当时是早上，别人都已经起来了，她还躺在被窝里。
爸爸听到哭声从速进了屋来，抱着我看了又看，然后镇静地去画眉村报喜。
外婆听了他的，提早做好了筹办。
爸爸说，大喜！
但它就是破了。
顷刻间，妈妈便想好了我的名――亮。
外公一愣，随即说，大喜也好，大喜也好。
鞭炮没有放完，外公外婆就出来了。邻里摆布也过来看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