纫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芝麻元宵放到了宋如锦面前,“过会儿就要出门看灯,女人先用些垫垫肚子。”

暗香打着哈欠出去,嘟囔道:“陈姨娘早产,闹了一宿了。幸亏女人睡得沉,要不铁定被他们闹醒。”

“是啊,才七个月呢,这会儿还没生下来,也不晓得是爷还是女人。”

宋如墨感觉本身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劲儿。枉她特地在老夫人面前提出来!

宋如墨实在嫌她聒噪,又记恨着除夕那晚的事,心下暴躁起来,重重地把书往桌上一拍,没好气地说:“也是,姨娘又不是头一次不要脸面。赶明儿再到母亲跟前凑趣,母亲可有的怒斥呢。”

孙知音悄悄点头,“夫人存候心。我既拿了府上的束脩,便必然会细细传授几位女公子。”

陈姨娘按住荷香的手,神采垂垂惨白起来,“快,快去叫产婆。”

陈姨娘那里舍得她这么辛苦?一向劝她,“留着明日再看吧,细心熬坏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疏影来了,见宋如锦头还闷在被子里,不由奇道:“外头吵成那样,女人倒也能睡着?”

暗香闻言也不惭愧,反而哈哈大笑道:“我刚还和女人说呢,你来了定要说我的不是,果然一点儿都没猜错!”

仆妇们给产房开窗通风,刘氏坐在床榻边,随口问道:“好端端的,如何俄然早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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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到底有些失落。她如何,就没个儿子傍身呢?

身后的荷香赶紧上前扶住她,“姨娘,姨娘……四女人,姨娘怀着身子呢,您如何也不该这么说她呀!”

起先宋如墨还听得进劝,厥后听多了就开端嫌了:“姨娘别多事了。我书读得好,您脸上不也有光?”

宋如墨的景况反倒比她好些。陈姨娘毕竟出身诗礼传家的昌宁伯府,写得一手端方清丽的簪花小楷,昔日也没少教女儿吟诗弄月,是以宋如墨才情斐然,颇得孙先生的赞美。

“不谨慎绊了一跤。”陈姨娘衰弱地笑了笑,“侯爷,这孩子没足月,今后怕是要多多费心了。”

上元佳节,盛都城没有宵禁,街上彻夜彩灯高悬,亮如白天。

“陈姨娘早产……”宋如锦无认识地反复道,认识垂垂回笼,一个激灵坐起来,“姨娘早产了?”

老夫人问:“两个教书的先生何时过府?”

“姐姐字写得真好,前人云‘力透纸背’,姐姐也不遑多让。”宋如锦练了好几天的字,倒也练出了几分观赏程度。

早晨夜深了,宋如墨还要点着蜡烛,翻几页琴谱。

围观了统统的体系非常无语——傻白甜主子就这么把一个机警慎重的丫头劝服了。

宋如锦转了转酸痛的手腕,垂着长睫叹了口气,竟又躺回被子里了。

刘氏聘来的女先生是个很有才名的孀妇, 姓孙,字知音。现在已过五九之年,发髻仍旧梳得一丝稳定, 面上亦常常不苟谈笑, 因此看起来非常呆板峻厉。

“女人再躺会儿,我去厨房看看早膳备好了没有。”

说罢,眼中泪光微闪,哽咽道:“是妾没用,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陈姨娘破涕为笑,柔声道:“有侯爷这句话,妾就放心了。”

疏影公然抱怨了两句,“让你来奉侍女人,你不好好劝劝她就罢了,还跟着她一道躲懒。”

陈姨娘便道:“我不要这等脸面,我只想你好好儿的,身子安康,没病没灾的。”

宋如墨菱唇一抿,眸子子转悠了半圈,便娉娉婷婷走到刘氏跟前, 笑靥如花道:“多谢母亲。女儿必然好好向先生请教。”

宋如锦暴露脑袋,眨着圆溜溜的眼睛,软声软语地说:“疏影,你也别怪暗香,是我让她别拉我起床的。”

接下来的几天,宋如锦过得暗无天日。

“女人诶,”疏影谆谆相劝,“我可传闻四女人每天读书到深夜呢,您再不加把劲儿,就要被她比下去了。”

是日申时三刻,陈姨娘终究产下了一个男孩儿。宋怀远喜出望外,给孩子取名叫衍哥儿。

往年刘氏都会带上一双女儿出去赏灯,本年天然也不例外。

“哎。”外头有丫头应了一声,“就来。”

陈姨娘万没有想到本身亲生的女儿会这么贬损她,气得神采发青,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宋如墨说不出话来。

宋如锦从锦被里伸出一只小手,满不在乎地摆了摆,“由她说去,我给你撑腰。”

她并非不识字。长姊如母,宋如慧也曾将《千字文》、《百家姓》一字一句念给她听,也曾一笔一画教她写字。何如这位女先生一见宋如锦的字便皱起了眉头,说她写得“浮于纸面,圆润不足,筋骨不敷”,命她每日习字时在手腕上悬一只半斤重的秤砣。几天下来,宋如锦便手腕酸痛,抬都抬不起来。

侧倚在美人榻上的刘氏欣喜地笑了。她看着天真烂漫的次女,再看了看聪明端雅的长女,连日来因陈姨娘产子的阴霾都消逝了很多。

刘氏心不在焉:“再过两日。”

宋怀远就吃她这一套,一见娇滴滴的美人垂泪,心就软了,“芸娘,快别这么说,堂堂侯府养一个不敷月的孩子还是养得起的。”

“母亲聘了教书先生?”宋如墨扫了眼在场的平辈们, 内心揣摩了一下, 很快猜到那两个教书先生中定然一个教宋衡,一个教宋如锦,说不定还会捎带宋如云。

再想想五岁习字七岁作诗、自幼聪敏娴雅的宋如慧,宋如锦又添上一句:“天然我是比不过大姐姐的。”

立在门口的宋如墨下认识地往边上一缩。

第二天早上,宋如锦正半梦半醒,耳边便远远地闻声一片喧闹的响声,她翻了个身,倦倦地问了一句,“外头在吵甚么呢?”

因是寡居之人,刘氏特地腾了一处平静院子供其起居。孙知音见到院外凤尾森森, 张口便道:“秩秩斯干, 幽幽南山。如竹苞矣, 如松茂矣。”

“女人醒了还不起床,待会儿疏影来了,又要说我没照顾好女人。”

刘氏懒得看他们郎情妾意,交代了一句“好好疗养”,便起家出来了。

总之没她的份儿!

“我为甚么要和她比?”宋如锦以往从没有和宋如墨一较高低的经历,闻言不觉得然,“墨mm和我又不亲。我要比也该和大姐姐比。”

“女人净想这些有的没的。”暗香笑着戏谑,“不管要不要上闺学,练字是必然要练的。”

刘氏见她文才飞扬,心下便敬佩了很多, 诚心道:“我在闺中没读多少书, 大字也不识几个, 少时倒不感觉有甚么, 如本年事长了,反晓得读书明理的要紧了。锦姐儿虽看着乖顺,赋性倒是个爱顽的,偏又生得痴顽,还望先生多多看顾。”

宋如墨内心也更加卯足了劲儿,要在孙知音面前出风头,把宋如锦比下去。宋如锦每日练一个时候的字,读两个时候的书,她便练两个时候的字,读四个时候的书。

“女人早醒了,想着今儿还要练字,就不肯起来。”暗香倒没瞒她,一五一十地说了。

“行行行,不提这茬了。”宋如慧主动转移话题,朝小厨房喊道,“纫秋,元宵煮好了没有?快端来给二mm尝尝。”

宋如锦却捧着碗,踩着小碎步走到刘氏跟前,乖灵巧巧道:“娘先吃。”

宋如锦抱着被子自言自语,“出了这么大事儿,今儿还要上闺学吗?”

刘氏自蒙受了昨晚的变故,已经没甚么心机理睬这个庶女了。听她如许说,便一副无可无不成的模样。

没过几日,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宋如锦在刘氏的院子里扎兔子灯,宋如慧拿着朱笔在灯上题字——岁岁长团聚。

疏影一想也是。和一个庶女争甚么凹凸呢?

宋如墨心中涌上一阵儿悔意,歉疚又严峻地望着陈氏,“姨娘,你如何样了?”

宋如锦眨巴眨巴眼睛,故作烦恼地跺了顿脚,“没说几句又扯到我身上,早晓得就不夸姐姐了。”

大屋子息薄弱,取名宋衍,多少有些盼望繁衍生息、后代连缀的意义。

宋如慧搁下笔,端妍的面上现出笑意来,“你好好练,将来必然比我写得好——不准偷懒,我可听你屋子里的人说,你为了不上闺学,常常赖床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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