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转回,往长乐宫行。
“愚甚!”姜钰薄怒,堂堂大国公子,回朝道贺却无容身之所,司空是如何办事的!
“公子稍待,婢子告君夫人。”一年父老应之,小步疾趋,赶往殿内。
因而道:“你彻夜何住?”
玉芙宫外,姜白自远处行来,琉璃瓦,红木柱,碧雕门,鎏金字,立足宫殿阶上,忆往昔母慈子孝,承欢膝下,整天笑语连连,如人间乐土。
“你意欲何为?”赵姬诘责道。
“暂下榻于少傅府。”姜白道。
“承钰姊吉言。”姜白拱手见礼。
“君母示下。”姜淮道。
而妹之姜钰,才德兼备,素驰名声,西燕公卿后辈无不趋之若鹜,何如美人眼高于顶,非世之英豪,她不侍之,愈是这般,各路豪杰愈对其倾慕有加。
“今君父大寿,小白受命回朝道贺,此时驱其出西燕,恐有险阻?”姜淮担忧道。
姜钰何许人也,瞧他笑中带晦,便知兄弟初逢,姜白并不快意,因而道:“川弟同弟脾气恶劣,不经世事,你勿当真,此番远来,你未见君父,不如随姊一道,往广元殿去。”
王宫当中,君上具有三殿,君夫人拥一宫,诸公子偏居公子府,照姜氏宗法,国君之女与公子同礼,居公子府,何如姜萱姜钰名盛诸侯国,各国诸侯公卿之子来使西燕,大半为一睹二女容才。
“诺!”侍女不敢有违。
官方甚有传“平生不得两姜女,自称俶傥亦妄言。”
“多年未见,这口倒利索了。”女子掩嘴娇笑。
“外大雪,你只穿布帛,莫要感了风寒,快快进府为是。”姜钰体贴道。
姜白站于城楼上,目眺远方,白雪之下,富华城郭,纵横千里,连缀不断。
姊之姜萱,貌美贵显于诸侯,世人不知西燕有吕公,却知有姜萱,足见其风华多少!
《公羊传.庄公元年》:“群公子之舍则以卑矣。”何休注:“谓女公子也。”诸侯后代合称为“公子”
女子微晕红潮,盈盈笑道:“前人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怎到公子白口中,便夸起人了?”
话虽打趣,交谊甚真,况乎一国公子不住行宫,偏跑到臣子家中下榻,鼓吹出去,岂不为天下人嘲笑?
他为赵姬嫡宗子,父宠母爱,一时风头更胜至公子姜诸,可昔年,赵姬又诞下一子,姜白性灵巧,面貌可掬,神含灵气,与姜武幼年时,足有七八分相像。
“西燕承平,君上渐怠,待得寿毕,你且领公卿后辈上书,君上必有为留质子而迁怒北狄。”赵姬道。
“戋戋一弃子,与我已无母子情分。”赵姬嘲笑道:“淮儿,准你自行其事。”
姜白与姜钰一天出世,前者于酉时,后者于卯时,称其一声姊,理所该当。
中午当头,高阳之下,人有倦意,赵姬用过膳,驱了侍女,上了凤床安息。
后姜白被赵姬刺面,遣送北狄,姜淮欣喜若狂,谁知,一晃十五载,姜白再度返燕,他气甚怒极!
“夫人之疾恐非身疾,而是心疾!”姜白惨笑一声:“容通禀,白来日再行看望。”
另说,姜淮忿忿难平,未回自家府上,返去玉芙宫面见荣德夫人。
此番得君母应允,他必将姜白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狄归之人姜白。”姜白淡道。
“钰姊忘了,白未及舞勺已出西燕,公子府岂留我一席之地?”姜白淡道。
“白非君子,何必量那一套。”姜白笑道:“况才子真容,端配一美字又何妨?”
姜白知姊善待于他,也不拘泥,口中称谢:“白,遵姊命!”
“淮儿?”赵姬闻帷幄别传来声,睡意渐逝,取了一件绿绸帔,坐起家来,幽幽道:“你不在云书阁闻礼,来玉芙宫何为?”
“美,美不堪收!”姜白愣神:“临淄虽美,若遇才子,不值一顾也!”
“君母可在宫中?”
虽为兄弟,姜淮嫉其得幸,仿佛姜白生来与本身有大仇,他在西燕一日,本身如置身梦魇,难以摆脱。
“长乐宫?”姜白大感不测。
侍女神采微变,目光闪躲,半响后道:“确有疾。”
贰心寒,更心伤!
姜武有六子,兼有二女,姊名萱,妹名钰,皆为郑姬所生。
“方才遇川弟,同弟,二人言已与你相见?”姜钰问道。
“小白,听姊一言,当年之事,君父逼不得已方才将你……”姜钰秀眉深锁,更加解释,却被姜白一声断喝:“钰姊,莫提此事,可好?”
“罢了,君父政务繁忙,白不敢叨扰,他日吧!”姜白推委道。
威胁之下,姜白不由苦笑,姜钰之名远播千里,莫说中原豪杰倾慕于她,北狄也不乏其人,若她真登高而呼,足可会聚西燕士子,凭他一人,岂敢与之为敌?
此番回朝,他受尽萧瑟,本欲寻君母聊以安慰,怎想,君母竟称疾不见?
“本夫人抱病有恙,于宫中静养,概不见人。”赵姬冷声道:“你且打发他去,休要再来!”
姜白转头望,方见一女子从楼中走出,翩翩而来。
“少傅,仲氏?”姜钰微惊,心道小白离国多年,怎和仲氏熟悉?便道:“仲氏为臣,你为公子,天下岂有主入仆居之理?不如住长乐宫,宫中清幽,少有人迹,与你甚合!”
“你是何家后辈?”侍女见来人佩铜兽具,不由惊楞。
姜钰摇首,面尽惆色,心机白弟忍辱负重十五载,身有疲,肚有怨,非三言两语能豁然,见他青铜兽具下那冷冽神采,百般孤傲,万般寥寂,怎不教民气疼?
“川弟,同弟一表人才,有潜龙之资,君父有二人帮手,甚好!”姜白笑道。
“诺!”侍女领命,行至宫外,对姜白道:“君夫人生疾抱恙,不宜见客,烦劳公子请回。”
“姜白?”侍女错愕:“公子白?”
“随姊回宫。”见姜白应允,姜钰大喜,巧笑盼兮。
故姜武特赐一宫,留作二女安居,落款曰“长乐宫”。
后宫女眷之所,乃宫中禁地,未经准予,莫说卿大夫,连公子也无权擅入,有违者,轻者贬谪一级,重者交由司寇收押,按刑法措置。
姜淮面冷,不等侍女通禀,私行走入宫中。
得志不堪落魄魂,姜白行动维艰,如这六合之间,已无其容身之处。
“夫人当真抱恙?”姜白问道。
“你我同宗姊弟,不必拘于礼节,你若不随往,便是拂姊之面,待姊登临淄城头,顶风号召,千万士子才俊簇拥,你安能对付?”姜钰莲步前踏,瞪着他笑道。
自吴姬去世后,姜武独宠赵姬,补葺宫殿,加封头衔,金银珠宝,山珍海味,凡赵姬亲求之事,姜武一概应允。
侍女入殿:“君夫人,公子白于宫外求见。”
自始洲衰弱,诸侯大国乱战,举兵攻伐,打劫城池兵马赋税,各个穷奢极欲,兴建高台宫室,可谓“高台榭,美宫室”。
今姜钰邀他入长乐宫,此举实在胆小!
离了玉芙宫,姜白穿行华殿,见来往兵甲禁军,点头表示,面无荣光,心无美意。
“回公子,君夫人正用膳。”宫外侍女见公子淮,纷繁施礼。
“临淄可美?”
“小白回城了!”姜淮跪于幔帐外,低头轻语。
是以,赵姬独钟姜白,食则同席,寝则同床,日夜不分,姜武更赐下黄帛五百匹,金镯,金锁,红菱绳,及一块随身玉璧。
姜淮排闼,清风拂过,荡起氤氲香气,幔帐中,一女妇横躺,轻纱撩动,如有魅影晃眼。
一朝流浪天下弃,纵有大志母难怜!
“君夫人可在?”
赵姬受君上宠嬖,把持后宫,虽无正室之名,已有正室之实,凭此诏令,莫说满朝文武心中畏之,连华阳夫人也不敢与之争锋,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西燕财力薄弱,临淄更加天下繁华之都,宫殿华丽高大,乃为诸国之首。
可现在,万物变迁,民气策划,唯独这座宫殿,还是耸峙风雨中,俯瞰万里江山。
恍忽间,人出太和门。
“此计甚妙也!”姜淮喜道。
女子螓首蛾眉,肤如凝脂,红唇未笑人自醉,身形苗条,披风罩在锦衣上,头钗绿石,雪光映人,美煞美煞,不成方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