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皇后不语,像是被她戳中了心中软处,一下子失了恨的力量。

恶自怒中来,怒由心头生。皇后神差鬼使地冲上前,狠狠地朝阿妩腹上刺去,带着统统的恨,欲与她同归于尽。

阿妩携起皇后的手,低眸轻声道:“多谢娘娘宽弘大量,阿妩恰好有件事想第一个奉告您。实在我已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因麟儿之事迟迟未报。现在我偶然照顾腹中婴儿,陛下也不肯见我,请娘娘为阿妩出个主张,奉告阿妩该如何是好。”

阿妩端起茶盏,跪地高举,道:“同是天涯沦落人,阿妩晓得非娘娘所为,也请娘娘谅解阿妩畴昔作为,从今今后阿妩定会安循分分,为娘娘分忧。”

梅妃卧于榻上,孱羸得不堪一握,她垂眸,半忧半喜地回道:“回陛下,好些了。臣妾实在不争气,老让陛下烦心。幸亏太医说胎儿无事,不然臣妾怎对得起陛下。”

“别信口雌黄!来人,送妩妃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被拉到外埠去苦行了一周……我胡汉三又返来啦,哈哈哈。对不起各位,俺来晚了。

杏眸盈盈,楚楚不幸。荣灏看着她微顿,似有不舍之意,思忖半晌以后他留了下来,然梅妃睡熟以后,他又悄悄起家并命人摆驾玉坞宫。

忽热忽冷,时悲时喜。也不知是否因丧子之故,阿妩竟有些疯颠痴傻。皇后又怒又怕,顺手一掌挥在阿妩脸上,“啪”,清脆一声,众婢见之,不由自主地抖擞了下。

这话如惊雷,震得皇后一愣。她千方百计想再怀一胎,可惜坏了根底只能借别人之子,本觉得麟儿过世,陛下能分点心返来,没想阿妩又怀上了,竟另有脸面让她出主张。

情至深处,皇后倾泪,她渐渐取下发间九凤金钗,颤着双手奉上,随后垂首侧向一边。

“那是淑娉一时忽视,以后又一时胡涂。陛下,臣妾掌管后院之事,容不得别人将燕王府弄得乌烟瘴气,现在入了荣宫,淑娉更不会做对不起陛下之事?陛下您是当局者迷,淑娉是旁观者清啊,陛下!”

梅妃见他要走,手腕一旋,将广袖卷裹在本身的小臂上。

麟儿刚走,他就忘了。他的情太淡,留得也太短。

“既然说得好听,婉儿落水你何不及时伸手相救?一次本王能假装信你,此次本王又该如何信你?”

目光躲闪,语气有力,明显荣灏不是在忙公事,阿妩也没戳穿,只沉声道:“请陛下过来。”

***

“娘娘,阿妩错了,本是偶然话,却让娘娘曲解了。娘娘,您饶过阿妩。”

“本王要你好好检验,身为后宫之主,言行是否恰当端方,待人可有非分之心。想通以后,再来找本王。”

阿妩身着素衣,入了皇后寝宫。如果皇后不肯见,以后也不会起波澜,可她低估了那妖的短长,只觉得能降得住她。起先阿妩有礼有节,她捏不住分毫,以后阿妩语重心长地说了番话,倒也让她动容。

阿妩问道,如吐信毒蛇在她身边绕着。皇后回身不睬,阿妩又追至她跟前,不幸兮兮地低声道:“娘娘为何活力?莫非是阿妩说错话了?”

阿妩摆手让人退下,单独坐在榻前,一一数着麟儿的器物,摆齐放整。

本来她不是来乞降,而是来请愿的。肝火攻心,皇后顿时变了神采,扭曲乌青,如同夜叉狰狞。

阿妩收到了风声,说是皇后在查麟儿溺水之事,让她多上点心。想不到孟青偶尔也会帮她一把,而此次又算帮了她大忙。

更鼓敲了三下。梅妃细眉终究伸展,她一手抚着小腹,一手紧拽着荣灏的暗龙纹广袖,时不时轻叹几声。

“来人,送妩嫔归去。”皇后大喝,拂袖将她推至一边。阿妩踉跄,撞上案角,“哎哟”惨叫一声,半跪在地。

皇后愣在原处,不知何时,本技艺上多了把血淋淋的金杯果刀,而阿妩的衣上多了一点嫣红,这点红如晕水的胭脂悄声满盈,在她胸前染出一朵巨大素净的海棠。

这番真情实言颇令人动容。荣灏蹙眉,低头看向那只富丽繁复的金凤,当初不管如何,也是他替她戴上,而现在见她亲手摘去,心中自是五味杂陈。但是考虑再三,荣灏伸过手接下凤钗,且低声道:

仓促几句话过后,孟青离了白马寺,他走之前,阿妩又托了他一件事,望他能探听到蓝若的动静。这事希奇,她若不提这号人物,孟青还没感觉,说了以后才发觉这蓝若已经失落了好久。

阿妩没听清这番话,却闻到了那抹香。听闻,梅妃宫中梅花鲜艳,香飘万里,想必宫婢衣上染的就是那处婢女。

宫人执灯带路,沾着多少婢女,快步行至玉坞宫。宫中仍一片素白,如寒雪层层叠叠。

语毕,他分开了皇后寝宫,念在伉俪情分,算是留她几分颜面。但是皇后并非如许想,她感觉荣灏更是护着阿妩,而将她这结嫡妻扔在一旁。

拉扯之际,二人扭作一团。宫婢见之不妙,赶紧上前欲劝止,哪知好不轻易将二人分开,只闻声一声刺耳惊叫,紧接着世人像是见到妖妖怪怪,皆吓得后退。

过了会儿,他挪开手,疲声道:“你安息吧。朕不扰你。”

荣灏闻后勃然大怒,一掌拍向茶案,竟将双喜玉耳杯震碎。皇后闻到风声,慌乱了阵脚,她急于廓清,说是有人背后辟谣,歹意诽谤。

一杯解仇茶,接还是不接?皇后不甘心,可最后还是伸手接过,并扶起阿妩,且轻唤了声:“mm。”

人间悲苦之事莫过于此。皇后心有不甘,誓要剥去那只妖的人皮,好让世人晓得她的真脸孔。无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也不知这妖有何通天本领,竟抓不到她一丝把柄。

荣灏漫不经心肠瞥向窗处。窗外乌黑无光,芬芳婢女自暗中绵绵飘来,愣了半晌,他缓转意绪,低声轻问:“现在可好些?”

“别走!”阿妩俄然拉住皇后双手,力量大得几近将她的骨捏碎。“为甚么这么恨我?为甚么?”

实在阿妩不想动皇后,只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作对,扰她心烦,若不是她作梗,麟儿岂会早早拜别?想到此处唤来宫婢,说备上厚礼去给皇后娘娘存候。

阿妩被她这么一吼,瑟瑟颤栗,她俄然抓住皇后双手,寒微祈求:“我晓得娘娘恨我,我甘心为娘娘解恨,只求娘娘冰释前嫌,放过阿妩。”

阿妩起家点头,抿起一丝略苦的笑,极其美艳的唇不经意般地往上一勾,挑动了皇后心底的妒意。

胎儿还小,觉不着动静。梅妃一脸忧色,满目神驰。荣灏始终凝着眉,看不出悲喜。

“回禀夫人,陛下睡了,不便惊扰。”

话落,她携起他的手悄悄放在小腹上。

皇后起家,一步一顿走到荣灏面前,泪不像泪,笑不像笑,凄婉低声道:“陛下,您还记得我们何时成的亲?到中秋便是十年了。当年淑娉欣喜万分,心想宿世做了多么善事,才气与陛下共结连理。即便陛下不那么喜好我,淑娉仍感觉普天之下,没有人能比我完竣。陛下,您可还记得‘结发为伉俪,恩爱两不疑’?”

皇后见他在理责斥,心瞬时凉了大截。宫婢们悄无声气地退了出去,识相地留他二人独处。

“陛下在哪儿?”她悄悄拭泪,开口问道。

说到此处,一声哽咽。荣灏眉间的喜色却未收敛,俊容仍冰冷无情。

她说:“娘娘,并非阿妩要争宠。只是当初年纪小,不明事理,如本韶华已过,没了麟儿后我又看破了很多事,晓得当年婉儿过世,娘娘定像我一样痛彻心肺,想来也是不幸人。阿妩自知畴前对娘娘不敬,不知如何洗清罪孽,今后阿妩自会修身养性,与报酬善,也好为婉儿、麟儿祈福。”

自入玉坞宫,从未听到妩妃提及陛下,蓦地听到这二字,宫婢微怔,随后胆颤惶恐且极其谨慎地回道:“回禀夫人,陛下正忙于公事。”

半夜半夜,宫婢难堪却也不敢不从,过了半晌,宫婢孤身而回,打帘时袖风扬起一抹淡淡婢女。

“陛下今晚留下,可好?”

回到宫中已是夜深。万籁俱寂,素绸白灯如浪波,随风无声起伏。

阿妩没了声音,半晌后,她缓缓起家,昂首时又换了张妖娆邪气的脸,娇媚地笑着。

“娘娘,您有想到主张了吗?”

皇后心生怒意,脸不自发地沉下。

荣灏下了步辇,在新月门洞前立了半晌。他茫然了望,看到宫中一点微光,正映得帘纱后的人影影绰绰。他抬脚走上几步,俄然又顿下了,紧接着旋了个身,摆手拜别。

阿妩瞥见,嫣然一笑,说:“这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该来的时候他偏来,该来的时候却如何也不来。”

“娘娘还是这么讨厌阿妩,这是为甚么呢?婉儿是因娘娘而死,并非阿妩所害,可娘娘却害死麟儿,以此抨击我,莫非娘娘就没半点惭愧之心吗?你恨我没干系,可你不能害我的儿。”

少了麟儿的玉坞宫更是冷僻,拨浪鼓、小竹马都是他最喜好的。睹物思人,阿妩卸了假脸,软弱不堪。她谨慎细心地抚上麟儿衣物,想起各种不由抽泣。

不知那里起了传言,说麟儿是被人害死的,至于害人者是谁没有明说,只是含沙射影地说道:“皇后与妩妃向来分歧,而那天皇后竟然请妩妃品茶,接着麟儿就溺水而亡。”此中之意不言而喻。

“错了便是错了,淑娉做错过一件事,晓得陛下不会再信我,我甘心受惩罚。但是麟儿此事与我无关,陛下责我,我不甘。”

“你……”阿妩伸解缆颤的手指向她。皇后不由今后退去,神采死白。可不知为何,她俄然瞥见阿妩唇角那丝诡异的嘲笑,“嗡”的一声,脑中似有物炸开,就听到有声音在说:“妖死,天下承平。”

为何她会俄然问起这小我?细细揣摩,她另有几分求人的意义。孟青深思半晌,猜想他们的干系不普通,不过他终是对阿妩有几分戒心,对于此事未全放心上。

荣灏两手负后,侧过身去,仿佛不肯见她那副悲容。皇后耸肩偻背,像是雨打残的牡丹,歪坐那处。一下子,偌大的华地静得可骇。过了好久,俄然起了几声苦楚苦笑。

皇后从入耳出些许端倪,微微一怔,随后她侧首看向那张非常对劲的脸,恍然大悟。

他又一次走了,把阿妩一小我扔在那儿。他不肯过问,每当共处,痛就会叠加,垒成巨墙,压得人喘不过气。他逃之夭夭,醉卧花下,好过于看她恨怒悲惨,好过于想起麟儿。可真是走了,又是另种痛,像是惭愧又像情苦,在内心不断互撞,弄得他苦不堪言。

“那你为何有如此闲情高雅,非要请品德茶?”荣灏厉声诘责,涓滴不见伉俪恩典。

这般风景没过量久,就有了一丝让人宣泄的裂缝。

她边说边跪爬到皇后脚下拦了她的来路,皇后终究怒不成遏,瞪圆杏目,大声喝道:“够了!别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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