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然间一声呼唤，稳婆有节拍地喊着用劲用劲，一句句都是女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景煦一下跳起来，又开端绕着圈发牢骚。老夫人手里的佛珠转得更快，小少爷折磨了母亲一天一夜，就这一刻，俄然间顺顺铛铛出世。里头传来婴孩清脆的哭泣声，老夫人念一句阿弥陀佛，扶着梅仙下榻，未几时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报喜，“恭喜老夫人，大少奶奶生了个小公子，母子安然呢。”
白苏道：“都妥妥的备下了，女人放心。”
“那我便不去添乱了，如果要生，忍冬你同半夏一块到潇湘苑候着，能帮手的帮手，如果人多事杂，你们便在一旁守着就是。”
老夫人还在叮咛，阖府高低大家都赏半月月银，景煦已经不顾禁止冲进了寝室，喊一声“籽玉”，景辞听着那声响，像是带了哭腔。
“牲口呗！”半夏想也不想就答，眼看景辞变了神采，才转而解释说，“瞧瞧奴婢这张嘴，该打该打。奴婢是说，那服侍寺人的女人被当作牲口，随便吵架。主子是主子，做奴婢的谁敢把主子当阿谁看，嫌命长了不是？”
白苏问：“还能甚么？”
景煦绕了半圈，又重重坐下，唉声感喟，“不是说的好好的，怀相也好，身子也好，怎就生的如此艰巨！这都熬了一天一夜了，再如许下去，籽玉如何经得住！”
“可不是嘛！”半夏兴冲冲地就要抢答，被白苏推了一把，乖乖闭上嘴。等白苏来讲：“也不是个个都有，只是…………”
半夏委曲，“那我也是实话实说呀。”
“奴婢在。”
景辞更加沉闷，手里的夜明珠也越捏越紧，看着面前三足连花香炉，低声问：“宫里的寺人都有对食？”
巨大一颗夜明珠在景辞手里颠来倒去的玩，她闷闷，心不在焉，“哪能呢？他此人耳根子软，最好说话。”
白苏点头感喟，“得了，清算清算安寝吧。”便将凳子都搬开，预备吹灯落锁。俄然间闻声东边一阵喧闹，忍冬去问过看院子的老婆子，说是大少爷的院子吵起来，并未说甚么。景辞复披上衣服起来，喃喃道：“是大嫂要生了不是？半夏去问问，若真是，那可让我说中了，双喜临门呀。我们的礼都备好了么？”
景辞却将半夏的胡说八道听进了脑筋里，手撑着下颌迷惑，就这这些子老宫娥嘴里穿得神乎其神的话瞎捉摸。“那你们说，寺人既没有阿谁，又是不男不女的，那在寺人眼里女人是甚么？”
景辞望着她，顿了顿，欲言又止，“就是阿谁嘛…………”
“本日女人见了荣二爷，可没吵起来吧？”
景辞点头，着白苏赏了那丫环一两银子，心想潇湘苑现在必然人多喧闹，她去了也是添乱，不如先睡，待明早孩子落地再去道贺。谁知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第二日傍晚，景辞到了潇湘苑花厅时大少奶奶还在床上挣扎。一家子长辈都在，老夫人盘腿坐在榻上手握佛珠，口念佛文，大夫人端起茶又放下，二夫人见她来，起家点头，道一句“六女人来了”，可见是最腐败的。不幸景煦颠末这一天一夜折磨，已是蓬头垢面蕉萃不堪，里头叫一声他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次，垂垂声音小了，他更焦急，围着屋子踱步。大夫民气焦，扶着额头骂儿子，“好了好了，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看得我头疼。妇人家生孩子，头一胎是艰苦一些，往跋文着多在家里待着，好好对你媳妇儿就成，这绕来绕去的就尽会添堵。”
景推让人戳中了麻穴，进步了调子，虚张阵容。“胡说，甚么甚么苦衷，也就是闷得慌才找你们说话，不乐意就不说了，睡觉！”
半夏等不及她支吾，抢白道：“只是宫里凡是有些脸面的寺人都有啦，要么是宫里头管事的宫女，要么是外头买的良家子，好多还正端庄经拜堂结婚。不过呢，这有端庄的就有不端庄的，宫里头好些人偷偷摸摸的，另有没钱没势的贵主儿为了能得见天颜，让老寺人占尽了便宜，也另有些耐不住孤单的，专找长得标致的寺人搞在一起，到底算是半个男人嘛…………”
白苏被气着了，穗子也扔到一旁，要去抓半夏，“你这死丫头，你这张嘴！我这就给你缝起来。”
半夏本来厌厌的想睡，一听这个蓦地来了精力，一开口，眼睛里放光，活像两只小灯笼，“女人本日听戏没有，阿谁余九莲可真是…………是那甚么潘安再世呀。眸子子一动不知勾走多少魂，真真是个狐狸精一样的人物。来都城唱戏不过三蒲月，红得吓人，您不信尽管去西街口上随便抓小我问问，没有不晓得余九莲的。”
忍冬笑着将二人隔开，劝道：“二位姐姐好歹等女人问完话再闹，可贵处在一块说话，我们女人有苦衷呢…………”
两人回声去了，后半夏差了个小丫头返来传话，大少奶奶真要生了，稳婆同大夫都守着呢，保管母子安然。
大夫人道：“熬不过也要熬，但凡是女人，谁不是如许熬过来？我生你莫非就轻松？还不是去了半条命。晓得心疼你媳妇儿就闭上嘴，没得吵喧华闹的，让她在里头用心。要么喝茶，要么去清风居找你二叔下棋，多大的人了，还如许不费心。”
忍冬同白苏相互看一眼，都在弯着嘴角暗笑。忍冬道：“哪能呢，我们女人坦开阔荡哪来甚么苦衷？是奴婢说错嘴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谅解则个吧。”
半夏也让吓着了，给白苏拿食指戳额头，“你呀，说的都是甚么呀…………”
里间稍稍平和，约莫是进了参汤，攒力量。
“可见寺人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景辞越听越火，抓动手里的夜明珠便扔了出去，珠子砸在桌上又弹返来，灰溜溜滚到床底。
“说的甚么昏话呢，郡主去街上探听个伶人？也就你说得出口。”白苏笑着就要去拧半夏的嘴，半夏躲开来藏在景辞身后，笑嘻嘻说：“白苏姐姐别不信呐。反正这梨园子老夫人喜好，便留在府里头，少说也得住上个十天半个月。改明儿姐姐亲身去瞅瞅，就晓得这位九莲公子的妙处啦…………弄不好，一个不谨慎，真让人把魂勾走，再不来我们缀景轩啦！”
景辞怔怔的，咬着唇不说话。白苏在半夏手臂上拧上一把，怨怪道：“就数你话多，这么爱说去对着墙角说一早晨。”
“你说…………这寺人，他还能…………”话卡在这，她又揣摩起来，不肯说完。
“好啦――”老夫人放下佛珠，展开眼，“你们俩是亲母子，一个模型印出来，都是急性子。籽玉是个有福的孩子，定能给我们景家开枝散叶。”
话说一半，听的人一头雾水，但有半夏一鼓掌恍然大悟，“噢，阿谁呀！奴婢晓得的！宫里都说寺人是没根的东西，要生儿育女必定是不可的。不过奴婢畴前在宫里听老嬷嬷们扯嘴皮子，说有些个寺人，因本身个天生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便恶毒得很，成不了真伉俪，还偏要找女人，有的另有妻有妾一个连一个的娶归去。女人――”她越说越来劲，像个好不轻易做回成本行的平话人，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寺人那东西是用不得的，女人娶归去都是变着法的折磨，那器具聆郎满目花腔繁多，一个个的真是…………奴婢听着都浑身发寒…………”
大夫人拍掌大喜，“哎哟我的乖孙孙，可算出来了，让祖母瞧瞧，哟哟――真是个标致孩子。”
“说吧――”
定国公府景家，恰是烈火烹油鲜花招锦的风景。但愿这繁华，还能往下走三千年，长过这破陈旧旧摔摔打打的王朝。
白苏也说：“都怪半夏这死丫头打岔，奴婢这正有话要跟女人讲。”
第二十二章 烦恼
“白苏――”她眼睛盯着夜明珠，俄然问。
老夫人道：“放心，都赏，最要犒劳的是你大嫂，这但是受了很多苦啊。”又指着景煦，“你啊，现在晓得焦急，常日里见不着人影，你媳妇儿在你祖父跟前不知帮你说过多少好话，没知己的小子，记取好好待她。”
“那就好，奴婢返来的时候还见着陆大人，怕不是同荣大人撞上了吧…………”
半夏不平，“女人想听我才说的，当时候桂心也在听，你问问她，我说错一个字没有。”这一群女人家都转头来看桂心，桂心常日里话起码，忙不迭摆手说：“我就这么听了一耳朵，远没有半夏姐姐记性好，早忘得一干二净。”
景辞捧起茶盏递到景煦手里，“大哥喝口茶吧，大嫂吉人自有天相，必然能顺顺利利的。再说了，不是有祖母的福分照顾着呢，昨儿夜里发作，恰是祖母寿辰，我这侄儿是个极孝敬的，赶着要来给□□母贺寿，等他出来了，祖母可别忘了好好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