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刘昌那儿・・・・・・”

“可要将徐管家昨夜弃婴的真相道出?”文尝问道。

一名身宽体胖的结实婆子立于院门处,交来回回走个不断,时不时顿住跺上两脚,肥厚的鼻翼上滚出一层又一层的热汗。

“秦姐姐,我也正急呢,连欢那丫头去请李大夫了,我想着她手脚敏捷,安知都一炷香了,还没小我影。”,金婆连连赔笑解释。

以后,闭目静诊。

本是大族独女,双亲视若明珠,始兴三年,秋府遭蛮兵劫夺,家破人亡,血流成河,彼时,秋云水巧于会善寺为母敬香,险留一命。

文尝望着二人绕过假山,没了踪迹,低头说道,“夫人,您刚才所言有些・・・・・・”

一席话讽得巧莺面红耳赤,踢着脚尖声呐蚊蝇,“姑姑不好这般说。”

美人轻垂臻首,无法一笑,绕太长案,步至外间落座。

美人点点头,柔声含笑,“好”

秦妈妈先行走入阁房,跪伏在脚踏上,抽泣着,“夫人撑住啊,大夫来了。”说着便起家,撤下帐幕,拢了拢,仅留了一条裂缝伸出一双枯枝般泛灰的手来,随后转头朝外间喊,“大夫,快入内请脉吧。”

一番笑闹过后,巧莺凑着无话的间隙,忙把急于所报之事说了出来,“夫人,老爷一早离府,听闻徐管家也卧病在床,眼下府中虽无人主事,但老爷辰时末下朝,最迟巳时便至府了,短短半日,可来得及?”

“慢着”,搁下杯盏,美人葱指一点,“此事交由巧莺去办”,目光划过奉茶的丫环,“压枝同去罢,叮嘱下人们说话谨慎些,莫被人捏住了把柄。”

“昨夜披星来报,今晨墙下窥闻,是个腿脚勤奋的,赏他几锭银子,再留个后话。”

美人睨她一眼,责怪道,“文尝老是这般油嘴滑舌”。

云水居一派平和,青澜院中倒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一旁的奴婢斟了茶,雾气袅袅,茶香四溢,美人侧首望向门外,青枝初展,假山叠嶂,桃红柳绿艳阳天。

“哎”,李大夫仓促应了声,低眉垂眼地绕过屏风,迈过门槛,坐到秦妈妈摆放床外的方凳上,搁下药箱,取出脉枕,丝帕,一个垫在尤良部下,一个铺在手腕处。

当时豆蔻已芳逝,徒留柔丝花信年。

说话间,一道脆声响起,“来了来了,秦妈妈,大夫来了。”

“死丫头,如何还不返来!”一边踮起脚尖了望着中门,一边嘴里不住喝骂着。

“不必了,我们意不在此,何必平增一个敌手,徐管家也曾关照过云水居,便照着徐氏的话说罢。”,美人擎起茶杯,月白瓷壁盛了碧绿茶汤,两色相映成趣,入画染脂该当如何,心头默念着,抿了一口,甘苦得宜,不浓不淡。

闻讯流亡城外,机遇偶合之下,偶遇狄应,因貌美神幽,被其归入府中,至今已逾十载。

文尝得逞大笑,美人亦忍不住双眸微眯。

文尝昂起下巴,理直气壮,“婢子虽粗鄙鄙陋,可打小奉养夫人摆布,腆着厚颜,所见所闻便不及夫人分毫,也比旁人高上几等,书山画海也曾攀游。就婢子的陋劣见地,当真未曾有谁超出夫人的画技去。”

二人点点头,夫人说得在理。

收回神思,看向小丫头,却见她两眼发痴,呆呆愣愣,半点没了遇事时的机警,“巧莺?”悄悄唤了声。

春日迟来,总算在尾巴上有些味道了。

文尝顿时心慌意乱,不假思考便侧头移开视野,避讳般干笑一声,“夫人何出此言?”

隔着一道季子抱锦的屏风,李大夫甫一踏入屋内,便有一股稠密的腥甜血味直刺入鼻腔,身边丫环婢子出出入入络绎不断。

“金婆,大夫还没来?”,又一名四旬高低的妇人快步走了过来,“屋里不成了,血哗哗的淌,跟流水似的,整床的被褥都渗入了!”

小丫头猛地惊醒,晃晃脑袋,羞憨地垂下头去,一脸不知所措。

“大夫・・・・・・究竟如何?”

“唉・・・・・・”,文尝叹了口气,像是对四周肇事的女儿束手无策却不忍苛责的母亲般,拉长了调子唤了声,“蜜斯――”

“那夫人何不明言?”

秦妈妈不由得屏气凝神,一时透过裂缝打量帐内幕形,一时忐忑凝睇大夫神采,初始,只见他面露迷惑,似有不解,接着,便微微皱眉,时候越长,眉头皱得越紧,最后,两道稀眉隔着峰峦聚成了一线。

秋云水愣了一瞬,眨眨眼,眼角略有****,扭过甚起家走至屋垂下,迎着多日不见的阳光,神采恍忽,“好久不闻有人喊我一声‘蜜斯’了。”

“哎呦,府医大人但是来了,快出来吧,夫人怕是等不及了。”,金婆上前便两手攥住男人手臂往青澜院方向强拉。

“慢些慢些・・・・・・”,李大夫连声呼唤,但徒劳无功,还是被踉踉跄跄地拽进了主母房内。

“是,婢子这就去。”,文尝昂首,言罢,便方法着巧莺出门。

“言过实在?”,秋云水漫不经心肠瞟去,“星火燎原,迟早罢了。一个时候确难成事,但一天,一旬,一月・・・・・・总归逃不出猜想的结局便好。”

今岁不知何故,寒气迟迟不肯散尽。

文尝禁不住嘲弄,“这丫头奉养夫人也有几年风景了,平素尚可,唯独见了夫人总吵嘴流涎,不能自已。若她生为男儿,定是摘采花间的浪荡子,再凭这清秀边幅,不知会伤了多少小巧女儿心。”

暮春时节,最是景好。

美人还是神采不改,眉尖悠然一挑,道不尽的风骚潇潇,“流言风起赛惊雷,不需一个时候,阖府高低定然大家皆知。让那几个丫头谨慎些,到时人多口杂,即便狄相再世,也无从查起。”

云水居,秋云水,正五品孺人。

秦妈妈的心也跟着拧巴成一团。

压枝倒是一阵欢乐,忙福身施礼,“婢子领命,定不让夫人绝望。”

论及闲事,文尝敛起笑意,整肃了面庞,忧声问道,“夫人,巧莺说得不无事理,且老爷在那院子里――”说着朝东一指,“下了禁令,若此事从我们屋里传出去,恐怕来日查问起来・・・・・・”

熟料秋云水却如顽童似的粲然一笑,奸刁地歪着头,“文尝吓到了?我与你打趣呢。”纤细手指拉住那双粗厚的大掌,摆布扭捏,“文尝与我自小了解,虽是主仆,但食宿同屋,出入相伴,早已形同一人。将军府毕竟不由我掌控,府内丫环再忠心也需防备些,文尝不一样,知根知底,我还信不过?”

二人齐齐转过甚去,便见一聪明丫头正扯了一名肩背药箱的男人超出中门,朝这边疾走。

“那几个丫头年纪尚幼,不免心浮气躁,怯懦畏事,点透了反而不美。何况・・・・・・”,秋云水抬眼,盯着文尝,目光之意味深长,似是要探及她的心底,珠玉白齿中挤出四个字来,“民气易变。”

巧莺撇撇嘴,不过是个二等丫环,何故得夫人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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