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砧主闷哼一声,伏低身躯,不遗余力鞭策血气法例,掀起一波波惊涛骇浪,劈脸盖脸压上前。巫雲根抬手重拨,侧身避其锋芒,周遭百丈大地无声无息陷落,世人凌虚蹈空,齐驾血光立于空中,神采凝重,暗道一声幸运。这一击如果冲着他们而来,又有几人能满身而退?
巫砧主眉头微皱,厉声喝道:“藏头露尾,给老夫出来!”
这一喝石破天惊,响遏行云,世人神魂动乱,无不为之色变,但是那仙颜妇人却好整以暇,启朱唇,发皓齿,笑吟吟道:“连云寨主老而弥坚,好大的火气!”
巫雲根左手捏着右手食指,笑而不答,星眸当中时不时闪过一抹血光,将西华血影一身血气占为己有,抓紧机遇补全血气法例。
世人只道他暗中酝酿惊天手腕,心生警戒,各自防备,等了好久却不见动静,重元君没由来一阵心惊肉跳,却不知恶兆应在那边。正疑神疑鬼的当儿,一声感喟悠悠响起,闻鱼龙现身百里以外,飘但是至,几近与此同时,白帝接踵而至,一左一右成掎角之势,截断巫砧主的退路。
巫砧主哈哈大笑道:“尔等畏头畏尾,好不利落!来也终须来,去也终须去,与其不死不活捱下去,不如罢休做一场,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那仙颜妇人不紧不慢迎向二人,与西华血影擦身而过,衣袖似故意,似偶然,悄悄拂过她的身影。重元君顿时心中大震,冥冥中那一线拘束荡然无存,他眼睁睁看着血影由浓转淡,由实化虚,平空泯没无迹,被对方生生劫夺,却无能为力。
二人之言如出一辙,巫玉露听在耳中,不觉啼笑皆非,当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朝跌落凡尘,竟与平常魔物无异。她望向巫雲根,猎奇她会如何答复,是决然回绝,还是顺水推舟。
巫砧主冷哼一声,一语道破对方根脚:“戋戋一道血影,也敢在老夫跟前矫饰!看你能藏到几时!”话音未落,他踏出半步,单膝跪地,双掌重重拍落大地,无数血气簇拥而起,回环勾连,神域缓慢向外扩大,土石冉冉腾空,瞬息间化作齑粉。
变生不测,巫砧主与重元君不约而同举首望去,却见血光扭曲泛动,一道曼妙身影施施然跨出虚空,倒是个素未会面的仙颜妇人,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目光在二人脸上一转,对西华血影置若罔闻。莫名的危急袭上心头,重元君须发俱张,双手掐定法诀,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迸流,眸中燃起两团血气之火,三处“血眼”齐齐伸开,一声吼怒,声嘶力竭,欲将血影收回,却已是慢了一步。
他话里有话,苗人养蛊,终究只留一头毒物,其他皆沦为腹中食,现在赤金蛮牛从甜睡中复苏,断了修持的资粮,内忧内乱,迟早会有一场自相残杀。既然避不开,那就趁着另有几分力量,把赤金蛮牛引来,大杀一场,要死一起死。
巫砧主展转百年,如丧家之狗仓促逃窜,苦不堪言,到头来只剩孤家寡人一个,身边连个使唤人都没有,胸中的戾气一日盛似一日。这百年来资粮匮乏,捉襟见肘,道行停滞不前,赤金蛮牛又追得紧,走投无路,没何如来到鹰愁山,又撞上扎手的硬点子,胸中一股不忿之气直冲卤门,他伸手在后脑一摸,一道血气冲天而起,肆无顾忌放出气机,搅动满天风云。
“血眼通”乃是极其冷门的功法,巫砧主未曾参详,仅略知一二,把持血影御敌,只在百丈以内,不成阔别,不然血影不听使唤,无异于行尸走肉,难不成此次他竟看走了眼!他低头沉吟半晌,面露狰狞之色,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巫雲根如此了得,本日一定讨得好去,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掀了桌子,一拍两散。
重元君、巫玉露等见状纷繁让步,避之唯恐不及,巫雲根却不为所动,衣袂飘飞,猎猎作响,血气神域如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所阻,豁然分在两旁。
重元君修持“血眼通”,一身神通尽系于西华血影,此番猝不及防吃了大亏,目眦欲裂,心头在滴血。他眯起眼睛盯着对方一举一动,冷冷道:“中间究竟是那个?”
一声连云寨主,巫玉露等心下了然,白帝城与连云寨毁灭已久,这仙颜妇人当是惑界旧人,还记得这段前尘旧事。
巫砧主从深坑中缓缓站起家,抬头望向巫雲根,心中不无迷惑。他料定正主不是巫轻肥,便是白帝,藏身附近坐山观虎斗,只因巫玉露猝然遇袭,才不得不遣一道血影出战,乘机重挫重元君。他不吝破钞元气,要将其真身逼出,谁知竟徒劳无功。
法例之力如山岳拍落,平常血晶不待压实便化作齑粉,但是那枚血晶来源不凡,可谓神物,只见血光突然亮起,一圈圈向外漾出,将巫玉露手掌托起,竟不得触碰分毫。巫玉露心中一凛,顿知有异,皓腕轻抬撤去法例之力,血光应手暴涨,顷刻间覆盖四野,西华血影前冲之势为之一滞,如同身陷流沙,进退两难。
大地动乱,浓云滚滚四合,压得极低,闻鱼龙面露讶异之色,忍不住抱怨道:“连云寨主这又是何必!”
巫砧主听得此言,浑身寒毛根根倒竖,白帝、闻鱼龙、重元君三人联手,他便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出世天。他毫不踌躇向巫雲根道:“雲根道友,彼辈既不怀美意,你我何不临时放下争端,先联手对敌,过后再分辩?”
那仙颜妇人摆摆手道:“妾身巫雲根,籍籍知名,当不起重元君动问……”
天南海北,王不见王,一朝相见便是这般惨烈的局面,白帝神采阴沉,巫砧主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狠辣,他一时竟无从破解。闻鱼龙审时度势,朝白帝拱拱手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你我何不临时放下争端,先联手擒下此人,再商讨对策。帝君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