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渐道人飘然上前,朝困井与大孚望了一眼,燃起一柱“游萤香”,星火冉冉升腾,如飞萤浮游,渐去渐灭,恍若一场梦幻。二人各矜持定一枚“启元丹”,鼓荡法力灌注于内,催生灵性显化出世。
“启元丹”炼制不易,亦属珍稀可贵,困井道人摊开葵扇般的手掌,红白二丹大如鸡卵,滴溜溜直转,相互追逐,欲拒还迎,很有几分灵性。大孚道人看了半晌,掀动白眉,出言道:“待贫道前去走一遭,诸位道友可有贰言?”
困井道人悄悄一抛,两枚“启元丹”飘至大孚跟前,悬于虚空载沉载浮。大孚道人眼放五色光芒,冷静打量很久,看不出端倪,困井既然大风雅方任他先挑,要么二者并无不同,要么他暗中做动手脚,确认他看不出马脚。出题者占得先机,这也是应有之意,大孚道人右手缩于袖中,五指掐了个法决,算上一卦,顺手取了一枚红丹,拂袖将白丹推往对方。
秀禾道人面无神采,对方尽力催动“幽冥旋涡”,有如牛羊啃草,先将血气一扫而空,留待过后安闲反刍化解,吸摄之力是如此之大,乃至于摆荡天火拘灵阵底子,令他不得不插手禁止。大蛇遭幽冥之力重创,疲劳不堪,但是血气本源不过磨去四成摆布,底子未失,现在认输则前功尽弃,解升道人是算计好了的,将他逼入首鼠两端的地步,进退两难。
幸亏大孚道人亦是从下界一步步走来,对上境之前的神通手腕并不陌生,他并未一味晋升“赤丹子”的道行,而是分出部分法力,铸就一宗本命宝贝,令“赤丹子”以精血祭炼,不时摩挲温养,心神相通,如臂使指。
上尊大德立于诸天万界之上,本不须借助外物,大可“无中生有”,分出一缕神念,瞬息间成绩化身,便有上境修为,困井道人以此为题,倒是考校法例窜改,而非道行深浅,这两枚“启元丹”所能接受的法力极其有限,堪堪卡在上境的瓶颈,不得冲破,再多一分力量,便是丹碎落败的结局。
他形貌虽伟岸狰狞,一脸恶相,口齿却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就像长了两条舌头,相互打斗。世人侧耳聆听,本来困井道人出的题目简朴卤莽,他拿出两枚“启元丹”,一红一白,同炉所出,相差微乎其微,任由“玄元天”道友先挑,两边各执一枚,灌注法力,以一炷香为限,促其显化出世,毛羽鳞介倮俱可,一名“赤丹子”,一名“白丹子”,相互斗法,以存亡定胜负。
解升道人看在眼里,悄悄点头,他预感没错,秀禾公然留有背工,不必浑天老祖插手,他便可将覆水收回,既如此,那就添上一把火,还他一个“构造算尽”。他悄悄咳嗽一声,右掌颤抖,似有甚么东西正极力摆脱,五指一一摊开,口中欣然道:“血气法例公然桀骜难驯,幽冥鬼蜮容不下,还请道友收回――”
话音未落,掌心伸开“幽冥旋涡”,刚才收去的血气尽数涌出,化作一条滔天血河,盘曲回旋,彭湃奔腾。说时迟,当时快,血气大蛇冲天而起,趁秀禾道人得空分神,伸开大嘴一吸,将血河一扫而空,甩动蛇尾重重拍下,法例轰然破裂,天火拘灵阵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焚天之火,四散溃灭。
秀禾道人神采大变,情不自禁望向浑天老祖,见他老神在在,并无脱手之意,心知被解升道人横插一刀,千载苦功付诸流水。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他冷哼一声,盯了对方一眼,拂袖退下,将此恨记在心底,今后终须找回场子,还以一抱。解升道人笑吟吟毫不在乎,目送血气大蛇由实转虚,渐次隐没,吃一堑长一智,血气本源经此一番波折,已有警戒,秀禾道人下一回祭炼此界,不知要破钞多少工夫。
解升道人微微收拢五指,控住“幽冥旋涡”,笑吟吟道:“秀禾道友,这一阵‘玄元天’但是主动认输了?”
无妄子对解升道人的手腕不置可否,算人者人恒算之,他微微点头以示答应,“妙元天”诸位大德顿时心中大定,两边各胜一场,局势安稳,统统都在料想当中,接下来的一题才是关头。按之前议定,困井道人举步上前,顿首为礼,口中含混道来。
大孚道人主动请缨,袖海与魏天帝天然不会禁止,知盈与明夷对视一眼,魏天帝旗开得胜,秀禾道人铩羽而归,此长彼消之下,他们这边气势弱了几分,当下顺水推舟,由大孚道人出战。
奥妙二天的由来,俱可追溯到浑沌之初,一为“清灵生诸法”,一为“诸法归幽冥”,清灵主生发,幽冥主灭杀,灭杀易,生发难,上境大能执拿法例,各逞手腕,斗战旷日耐久,互有高低,但在上境之前,妙元天的修士却刁悍上三分。
大孚道人很快发觉此中的蹊跷,困井有备而来,占得几分先机。
“游萤香”很快烧到绝顶,山渐道人轻叱一声,拂袖挥去星火,一红一白两枚“启元丹”跃入虚空,气机勃但是作,一飞冲天,瞬息间显化出世。“赤丹子”作道人打扮,人到中年,气定神闲,眼角眉梢略有藐小皱纹,一派仙风道骨,“白丹子”倒是一头狰狞鬼物,虎背熊腰,臂长腿短,弓起后背伏低身躯,作势欲扑人。
解升道人得对方亲口承认,板上钉钉,当下扣拢五指,收去“幽冥旋涡”。吸摄之力戛但是止,血气大蛇如死灰复燃,气机扶摇直上,眼看就要摆脱束缚,秀禾道人闷哼一声,倾力施为,漫衍星云深处一十三处地界山呼海啸,齐齐呼应,本源之力平空涌入体内,化作一缕缕纯青色的焚天之火,抢先恐后扑入天火拘灵阵,将局势稳住。
顺势毁去天火拘灵阵当然大获全胜,但这是掀台面之举,吃相太丢脸,解升道人不为已甚,放缓吸摄之力,耐烦等对方作答。秀禾道民气念数转,长叹一声,涩然道:“道友神通泛博,手腕高超,这一阵是贫道落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