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针禁制敲响了警钟,他将韩十八视为前所未有的大敌,不吝破钞血气,提早看他一眼。
管虢公“嘿”了一声,道:“找上门来就找上门来,难不成他凭一己之力,能将南疆精锐尽数斩杀?你且去主持大局,他不来也就罢了,若敢来,便杀上一阵,杀不掉,引他来此见我,我倒要看看,一条外来的过江龙,又是何许样人物!”
卒的驻地,原木修建的营舍错落有致,沐浴在洁白的月光下,巡骑来往不断,山颠高处更有暗哨瞭望,铁血气味汇成云气,蒸腾翻滚,肃杀六合。古之豁公然不负所托,将统统打理得井井有条,易地而处,他也一定能做得更好。
管虢公目送古之豁遁空远去,调回身一步步登上山头,立定于高处极目远眺,海风吼怒,他摇摇摆晃,像一株枯朽的老松。夜色沉沉,浓云密布,星月匿踪,唯有那颗赤色凶星,高悬于苍穹深处,搅动漫天乌云,讳饰不住。他侧耳聆听海潮彭湃,心底俄然腾起一片豪情,光阴不居,时节如流,多少年畴昔了,他再一次期盼料想以外的变数,期盼有人能杀到他跟前,与之倾力一战。
古之豁悄悄点头,眼梢俄然一跳,却见那枚星针蓦地亮起,紧密的编织随之崩解,星力突然发作,如大水普通喷泻而出,将李穿山全部淹没,认识连同肉身一并摧毁,平空抹去,灰都不剩。管虢公下认识伸手一按,将狂暴的星力反对在外,却拦了个空,星针禁制的能力完整被范围在李穿山体内,没有涓滴泄漏,也正因为如此,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没法挽回李穿山的运气。
深渊底层魔物,从出世一刻起便相互争斗,每一分血气都不能华侈,唯有磨砺虎伥,洗练肉身,方能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活路。到了裨将以上,独领一军,坐镇一隅,所得血气略有红利,持续炼体事倍功半,有些脑筋活络之辈,转而修炼神通手腕,直至燃起血气之火,可谓登堂入室,有资格与天人一争高低。
神游物外,心念微动,恍惚的将来在面前闲逛,浮光掠影,俄然如琉璃片片破裂,他看到九瘴谷那头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的兽王,足踏五彩瘴气,星驰电掣扑入视野。下一刻,幻象照进实际,一团瘴气从天而降,轰击在丘陵之上,朝四下里滚滚分散,覆盖周遭百丈之地,魔物纷繁被轰动,浑不知产生了甚么,乱作一团,相互踩踏着跳将起来,被瘴气一扑,神采发青的发青,发白的发白,发黑的发黑,如醉酒普通摇摇摆晃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一开端很顺利,血丝一分为七,使臂使指,将星力从编织中一一抽出,但是令管虢公始料未及的是,星力的交叉勾连另有玄机,拆解了十余步后,竟打成多少活结,无觉得继。管虢公皱起眉头,沉吟好久,将抽出的星力原样插入编织,步调精准无误,但星针始终未能答复原貌,如一团乱麻,纠结缠绕,愈理愈乱。
目光一转,落在山坳外的丘陵野地,沟壑纵横,无数篝火微若烛光,魔物东倒西歪,影影绰绰,一边烤火一边打着打盹。彼辈不堪重用,只配掘地为沟,两旁深挖地穴,聊以居住。濒海之地海风海雾日夜侵袭,地穴内湿冷彻骨,饶是肉身刁悍,也经不起长年累月风湿入骨,天若晴好,不降雨雪,魔物大多寻个避风处挤作一团,烤火取暖。
一层皮。他拱手道别,双足一蹬,驾血光腾空遁去,转眼消逝了踪迹。
古之豁心中俄然一跳,抬头望去,却见阴云密布的天空,亮起一颗斗大的凶星,血光迷蒙,透出肃杀的气味。他忍不住猜想道:“星针灭杀李穿山,只怕那韩十八得了讯息,不会知难而退,反而借端找上门来。”
古之豁点头应允,心中却有几分傲气,韩十八若要来,先得过他这一关,哪怕不死,也得脱去
血气之火灼灼燃烧,管虢公看到山坳间精锐劲
南疆大陆沉沉一线,远在视野绝顶,管虢公用力呼吸着咸腥的海风,胸口狠恶起伏,眼皮一合一睁,双眸燃起两团血气之火。他在这宗神通上成就极深,察微观远,从心所欲,数千里外的景象,顿时拉近到目前。
抽丝剥茧,耗日耐久,但时候对管虢公来讲,是可有可无之物,他山之石能够攻玉,这等监禁民气的手腕,虽是小道,却从未在深渊呈现过,他发挥神通,临时从朽迈中脱出,决意窥破星针禁制的奥妙,收得充足的好处。
管虢公并非天人出身,他是从最底层的魔物,一步步登上深渊的顶峰,间隔升起独属于本身的一轮赤日,不过数步之遥,这一起走得极其艰险,平生好几次化解存亡之劫,都有赖于这宗“极目千里”的神通。极目千里,能凡人所未能,管虢公看到的,也只是一些琐细的片段,但这些实际的片段拼集在一起,却可衍化成将来的景象,令他提早发明马脚和机遇,先知先觉,立于不败之地。
管虢公缓缓罢手,散去血气,丰盈饱满的右掌再度干瘪,他如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妙手腕……他究竟要埋没些甚么呢?”
古之豁犹在归程中,魔物无人束缚,一盘散沙,乱了一阵,几名裨将挺身而出,大声呼喝,魔物垂垂稳住阵脚,避开瘴气,从两翼包抄,潮流般涌上前,奋力投掷石块枪矛。兽王将身一纵,蹈空凌虚扑出十余丈,径直落入瘴气当中,张口一吸,倒毙的魔物尸身土崩崩溃,血气吸入腹中,气味暴涨,精力顿为之一振。
来了!来得好快!星针禁制一旦触发,李穿山绝无幸免,对方有所发觉,不退反进,打击驻守濒海的雄师,好派头,好胆色!管虢公合上双眼,悄悄等了数百息,这才渐渐展开,两团血气之火摇摆变幻,他看到了韩十八的身影,负手而立,如荒漠上一根石柱,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在这座孤岛之上,他几近于无敌,而无敌又是多么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