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看来,魏十七与狐将军心存默契,联手将吴飞天打灭,各种猜想,各种揣测,此起彼落,无人敢小觑这来源不明的散修。浮生之墓中,人妖二族不起抵触也罢,一旦起了抵触,他究竟站在哪一边,才是要紧急命的事!

一个瘦瘦长长的男人排揎而出,脸孔丑恶,浑身腥毒,狐将军转头望了一眼,识得是天蜈一族的吴飞天。此妖生具异象,背生七对翅膀,飞天遁地来去如风,论道行与他差强仿佛,现在狐将军元气大伤,此消彼长之下,再也摁不住他了。

见狐将军一声不吭,吴飞天胆气渐壮,大步踏上前,口鼻当中喷出一团团黑气,如云似雾,将周身裹得紧屯屯。泉松鹤不觉皱起眉头,衣袖如水纹闲逛,杜斯人看在眼里,朝他摇了点头,表示他先莫要出头。

吴飞天啧啧称奇,趁法阵崩溃,对方尚未展开双眼,振翅直扑血晶而去,不想有人抢先一步,血光一卷一收,疾若流光,将血晶从他面宿世生夺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吴飞天口器开合,收回一串锋利的嘶啸,扭头望去,却见横插一杠之人,竟是那无门无派的散修魏十七,一时冲昏了头,称身扑将上去!

血气流转,经星力磨炼,去芜存菁,固结为一枚血晶,当作资粮未免可惜,魏十七肉身尽皆答复,倒不急于炼化血晶。他手握血晶,将血气一引,瞬息化作一柄血剑,顺手朝吴飞天迎头斩落,虚空破开一道血痕,落于飞蜈真身,重新到尾裂开两半,绿芒缓慢明灭,竟不得合拢。

光阴已到,血河干枯,星阵干枯,他眼皮微微一动,缓缓展开双眼。

将胸口一拍,周身黑气凝成一只大手,探入法阵当中,朝血晶拿去。

吴飞天兜兜转转,终究下定决计,一头撞入法阵当中,忽进忽退,忽左忽右,险之又险避开一道道星光,绿芒频繁明灭,接连发挥保命神通,间隔血晶越来越近。眼看只稀有尺之遥,星光俄然散去,法阵嗡嗡作响,如瓷器龟裂破裂,一

胡慕仙躲得最远,遥遥瞥见魏十7、狐将军、泉松鹤、杜斯人等立于最里层,咽了口唾沫,嘴里有些发苦。如果魏十七冒天下之大不韪,脱手掠取血晶,不管成与不成,他都脱不开干系,涂真人不在此地,冒犯公愤,可没人护得住他!

个赤身赤身的男人冉冉升起,表里透明,遍体澄彻,脏腑裹挟星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二十八宿星力下垂,将他熬炼千载的毒气一扫而空,吴飞天圆瞪双目,胸口急剧起伏,渐渐伏低身躯,扭动筋骨,现出百节千足天蜈真身,背插七对翅翼,嗡嗡扇动,蓦地飞到空中,哄动小界禁制,焦雷接连响起,电光霍霍,却被他等闲避开。

吴飞天这一惊非同小可,两半身躯搅作一团,翻来滚去,对峙了十余息,脏腑淤血“哗啦”泄出,只得将神魂藏于内丹当中,仓促逃遁。魏十七见过熊妖故伎,哪容他脱逃,提起血剑一点,内丹停滞于空中,却并未下杀手,成心偶然瞥了狐将军一眼。

血河之下藏了一座法阵,那么法阵之下又埋葬了甚么呢?魏十七眸中血符明灭,二十八宿星力层层退去,暗中如幕布缓缓拉开,他看到一个颀长健硕的身躯,禁锁于法阵深处,满头银发,甜睡不醒,肌肤晶莹剔透,几近于透明。这是星力腐蚀肉身的结果,不修命星秘术,不得成绩星躯,终其平生止步于此,千万年沐浴在星光下,仍然毫无寸进。

人妖二族的修士纷繁赶来,立足于法阵以外,目睹这天崩地坼的一幕,无不为之咋舌,及至血晶出世,世人不由怦然心动,但是谁都没有冒然脱手,恐怕肇事上身,成为众矢之的。

血晶悬于空中,缓缓转动,对狐将军的引诱无可言喻,但那凶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只要暴露涓滴觊觎之心,必将招致雷霆一击,他已然少了两条狐尾,折去千载道行,再也经不起折腾了。狐将军知难而退,却有桀骜之辈按捺不住,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号令道:“尔等人修,得了血气亦无用,狐将军既然谦让,待吾来取!”

吴飞天挣回了些许脸面,精力为之一振,倏来倏往,绕着法阵转了数圈,摸索着飞入半个身躯,西方白虎七宿突然降下一道星光,凌厉如刀,将天蜈拦腰一斩两断。吴飞天两截躯干之间绿芒一闪,旋即符合在一处,答复如初,顺势退出法阵,一对小眸子凶光毕露,暗自思忖着对策。

山崖坍塌,满目疮痍,周遭百里夷为高山,一座宏达的法阵初现端倪,二十八宿投影映入小界,星力流转,将血河内残存血气尽数逼出,化作一片数亩大的血云,滚滚向内集合,百余息后,凝成一枚拳头大小的血晶,棱角清楚,坑坑洼洼。

狐将军心头大震,狐三笠倒是被蒙在鼓里,畅旺狐族的非是甚么外物重宝,而是甜睡了千万载,与狐九渊暗害的浮生子!

吴飞天甚是滑头,堪堪在法阵边沿停下脚步,抬头看了半晌,俄然张口一吸,暴风囊括而去,血晶纹丝不动,如与虚空融为一体。身后顿时响起几声嘲笑,嘿嘿嚯嚯,吴飞天骑虎难下,面露狰狞之色,抬手

浮生之墓的奥妙,昭然若揭。

狐将军早已动了杀心,身后四条乌黑的狐尾齐齐探出,将吴飞天一缕神魂撕得粉碎,张口一吸,内丹滚入口中,落肚为安,大补元气。他长长舒了口气,朝魏十七拱拱手以示承情,心下雪亮,这是两立的事,他得了好处,也得接下因果,今后不但不能记恨,反要为他极力调停一二。此人神通深不成测,心机亦深不成测,万不成与之为敌!

那法阵下禁锁之人,便是墓主浮生子,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却为血气腐蚀,认识渐次沦丧。置于死地而后生,他异想天开,千方百计觅得一小界,布下法阵,以己身充当阵眼,哄动星力镇住神念,将血气从体内一分分抽去,鞭策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万物生息,甜睡千万年,直到现在才完整摆脱血气困扰,还本身一个真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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