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节 道不同不相为谋

师徒二人暗害好久,一一排查,最后选定了老鸦寺。那老鸦寺地处西域,虽属佛门一脉,却与佛门四寺背道而驰,僧浩繁半满脸横肉,力大无穷,卖相非常凶恶,诵经念佛之余,吃肉,喝酒,杀生,百无忌讳。筱雅枝暗施手腕,神不知鬼不觉,将功法塞入一“两脚羊”怀里,展转送入老鸦寺。

滕上云看了徒儿一眼,这是借刀杀人的阳谋,他“嗯”了一声,皱起眉头揣摩半晌,道:“佛门御下甚严,只怕没甚么够分量的大鱼。”

滕上云思忖很久,向筱雅枝道:“六合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道抢先,不进反退,此事吾辈不能为,不肯为,不成为,不过申观主毕竟是我三圣宗长老,若他一意孤行,如之何如?”

申元邛悠悠道:“只是凡人纤细如蝼蚁,有甚么资格与修羽士相提并论,若能飞升天庭,便是血祭一国,也未为不成,只不过杀鸡取卵太太短时,容彼辈在夏土繁衍生息,才有个悠长的好处!”

不当,大大的不当!只是要找个冠冕堂皇的来由出来讲服对方,委实不易。筱雅枝挣扎很久,长叹一声道:“申长老若大开杀戒,只怕……只怕会成为佛道二门的公敌,虽说诛杀邪佞不违正道,只是……只是……”

筱雅枝吐吐舌头,笑盈盈道:“未卜先知,那哪能!徒儿只是感觉,申长老桀骜不驯,一意孤行,束缚他只会撕破脸,不如假装不知,才气进退自如。”

老鸦寺固然远在西域,对夏土佛道二门剿灭妖物的启事亦有所耳闻,“开元炼魂功”竟从天而降,方丈方丈监院等不觉喜出望外,一时吃不准真伪,从吃剩的骨殖中挑遴选拣,竟然找到一块合用之物,忙唤来一僧依法修持,确认功法无误,这才如梦初醒,四下里网罗骨殖,又不知收敛,把西域折腾得鸡飞狗跳,天怒人怨。

滕上云道:“他若当真把天捅个洞穴,三圣宗又如何是好?”

那道圣旨是大夏天师龙虎山张真人亲身送来的,旨意冠冕堂皇,因有妖魔肆意妄为,搏斗凡人,敲骨吸髓,故封申观主为“正一冲元神化静应显佑真君”,赐下“三天辅元剑”,如遇邪祟作歹,可先斩后奏。筱雅枝一看就知,这道圣旨十有八九是张真人撺掇出来的,龙虎山一脉脚踏两只船,身属道门,却投奔朝廷,享用繁华繁华,若非为压抑佛门,道门早就将其开逐在外了。申长老接下这一道圣旨意味着甚么?筱雅枝模糊感觉局势有些失控。

筱雅枝敏捷赶回环湖山,向师尊通禀申观主的答复,滕上云错愕之余,也感到有些头疼。申元邛固然名义上是三圣宗的长老,但在很多事情上听调不听宣,乃至连调都一定调得动,这一次他大义凛然,说甚么“炼魂功因我而起,祸及凡人是我之责,如有人丧芥蒂狂,当杀一儆百,毫不容情”,仿佛也没来由禁止他。不过佛道二门共同拟个章程,又谈何轻易,三圣宗固然执道门盟主,却也不肯冒犯公愤,将本身推到风口浪尖。

她咬着嘴唇踌躇半晌,考虑道:“申长老……但是筹算奉朝廷旨意,断根佛道二门的邪佞?”

申元邛道:“既如此,道分歧不相为谋,栖凡观本日起不再为三圣宗‘旁宗’,之前送来的几名弟子,还望领回,长老一职原样偿还,也不必再成礼见礼了,就此一言而决,两不相欠。”

筱雅枝笑道:“这不是为师分忧嘛!申长老为人行事……如何说呢,肆无顾忌,与其产生抵触,不如祸水东引,让佛门去伤脑筋。”

老鸦寺背后有高人撑腰,佛门四寺懒得去理睬,筱雅枝却始终存眷他们一举一动,见这把火烧了起来,心中不无对劲,又往栖凡观跑了一趟,表示申长老前去匡扶公理,杀一儆百。申元邛早把她的心机看得通透,不过看破不说破,奉上门的资粮,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他顺着对方话头答允下来,并且拿出一道圣旨来给筱雅枝看。

筱雅枝心头猛一跳,神情有些难堪,喃喃道:“申长老此言……不无公允,但……也不能说没有事理……”

筱雅枝道:“两边卖好,两边说合,申长老不是三圣宗一门的长老,佛门就算迁怒于人,也不能把道门一网打尽了!”

筱雅枝道:“眼下炼魂功已广为传播,真伪难辨,修持者如过江之鲫,只不过能练成的毕竟只得少数。何不将本来的‘开元炼魂功’抛给佛门,引他们争抢资粮,将水完整混淆?”

筱雅枝一起上早有筹算,见师尊问起,将筹办好的腹稿抛出来:“一个火云上人,牵出一串丧芥蒂狂的散修,申长老嫉恶如仇,动手毫不包涵,固然有连累无辜之嫌,却也无从辩白。所谓‘林子大了甚么鸟都有’,佛门一定没有铤而走险的邪佞,无妨奉告申长老,一并肃除洁净。”

滕上云不觉笑了起来,道:“申长老自作主张,兼了这很多门派的长老,到头来反为三圣宗解了绑,你当时力主不闻不问,听任他‘一货多卖’,是不是已经推测会有本日的困局了?”

每月逢初1、十五,老鸦寺僧众以人头供奉佛祖,人肉分而食之,是为不成破的定规。他们在西域权势极大,一手遮天,自有信徒捐躯奉佛,老瘦男人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不必四下里觅寻,从未完善。此番供奉佛祖的是一“饶把火”,洗剥之际,从怀里掉出一卷手录的功法,被火夫悄悄收起,庙里的“饭头”看在眼里,一把夺了过来,翻看了一回,如获珍宝,屁颠屁颠献给监院,实在换来很多好处。

筱雅枝神采大变,正待说些甚么,却听对方道:“此事与你无关,与三圣宗无关,是申或人的意义。三圣宗若将栖凡观视为仇雠,明战也罢,暗战也罢,由我尽数接下。”

滕上云脸上暴露一丝笑意,指了指徒儿道:“你这个小丫头,口蜜腹剑,算计人的本领一套又一套,向来式微下过!”

申元邛淡淡道:“不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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