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已有了八九分,铁猴心头另有一线腐败,仆人之命不成违背,当下收起石棍,抱着酒坛让步在一旁,恐怕待会动起手来护不全面,口对着口,咕咚咕咚,将剩下小半坛美酒一气灌入口中,入肚为安。
魏蒸大为错愕,深渊三皇六王四方之主,皆非吾主,吾自为吾主,多么豪情,多么派头,多么……野心!稍一分神,局势骤变,一道道血光从天而降,如擎天巨柱,前后错落,将周遭百里一一禁锁。魏蒸皱起眉头,血光离得虽远,却令他模糊不安,他下认识昂首望去,只见星月无光,一颗血红的大星压得极低,与那韩十八遥相照应,形同一体。
铁猴大喜过望,毛手毛脚拍去泥封,将酒坛抱在怀里痛饮几口,刹了刹酒瘾,雷公脸上暴露沉醉之色。离暗冷眼旁观,感觉风趣,这猴头乃是天生地长的灵物,可遇不成求,心机纯真,战力过人,嗜酒如命,却不知是何来源。
铁猴喝得醉醺醺,兴趣正高,被对方打断,心中好生不悦,摇摇摆晃爬将起来,打了个饱嗝,翻着一双红眼,正筹算撂几句狠话,蓦地间记起仆性命本身装哑巴,仓猝紧紧闭上嘴,从耳中抽出水云石棍,魏十七摆摆手,表示它莫要轻举妄动。
魏十七垂下目光,望着铁猴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嘴角微动,暴露一丝淡淡笑意,涓滴不把来敌放在心上。离暗双眸渐次亮起,无数魔纹如星斗明灭,十指轻弹,天魔气无声无息汇作星云,缓缓转动,覆盖周遭百里之地。
魏蒸抬手捏着下巴,饶有兴趣道:“中间为百岁谷着力,偷袭吞象山,击溃牵机雄师,拔去一根钉子,樊拔山究竟许了甚么好处?难不成中间是西方之主樊隗伏下的暗桩?”
铁猴本为金母洞天孕育的一块顽铁,阴错阳差,落入魏十七之手,蓝容与开初并不看重,以火线知错失了莫大的机遇,心中不无悔怨,常日里绝口不提,五明宫知情者不过梅真人、屠真等寥寥数人,离暗深居天魔殿,未曾得闻。她按捺不住猎奇,问起这猴头的出身来源,魏十七也不瞒她,随口讲解了几句,俄然心有所感,闭嘴不言。
魏十七伸手虚抓,将赤铜铸恨棍摄于掌中,指向魏蒸道:“即为敌手,狭路相逢,岂可等闲错过!来来来,做一场存亡,转轮王麾下嫡派大将,究竟有何手腕,拭目以待!”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魏十七昂首望了他一眼,抬起左腿悄悄踏下,落足处水汽固结成冰,厚不过数寸,浮于空中纹丝不动,将身躯稳稳托起。灵机池内,血舍利载沉载浮,寒意喷薄而出,魏十七又抬起右腿,踏上一片坚冰,一步步似慢实快,平步青云,无移时工夫便于对方比肩。
十余息后,深渊气味无从遁形,一道身影冉冉腾空,胁下伸开一双乌黑的翅膀,双手抱肘,腿脚绷得笔挺,嘿嘿嘲笑道:“米粒之珠,也敢在深渊放光亮!”声音降落阴柔,男女莫辨,离暗闻言心中一凛,旋即发觉天魔气竟沾不得对方分毫,如油浮水,泾渭清楚。
这又是多么神通?难不成那韩十八筹算将本身留下?魏蒸感觉好笑,他既然敢孤身前来一探真假,定有实足的掌控,那姓韩的前后斩灭都铎牵机,心气收缩,自发得得计,欲趁热打铁再下一城,既如此,无妨给他一个惨痛的经验。
日落月升,清辉洒落峰谷,魔物吃饱喝足,一个个东倒西歪,凑着篝火倒头睡去,背脊暖洋洋的甚是舒坦,不一刻鼾声如雷,此起彼伏,惊得鸟虫不得安宁。
冰层节节拔高,晶莹剔透,如一道倾斜的天梯,寒气氤氲,那魔物微微眯起眼睛,高低打量着魏十七,出言道:“且住,来人但是百岁谷前斩杀了都铎的韩十八?”
难怪转轮王警告他们防备此人,不成粗心,魏蒸恍然大悟,“哦?竟有此事?中间如何作答?”
那魔物低低笑道:“某家乃转轮王麾下大将魏蒸是也!”
离暗尽力催动魔功,以静制动,只要不脱手,毫无马脚可言,那魔物“咦”了一声,非常不测,深渊以外神通差异,以他的目力尚不能看破端倪,虽是小伎俩,却也有点意义。
魏十七顿记起樊拔山所言,魏蒸乃转轮王嫡派三将之一,非牵机之辈可比,此人来得如此之快,当是听闻牵机败北身故,自恃神通了得,弃了麾下雄师,孤身前来一探真假。
魏十七道:“之前转轮王曾遣一投影相见,问吾以谁报酬主……”
“不错。”魏十七心中转着动机,暗起杀意,苍穹月色暗淡,群星渐次隐没,十恶凶星血光闪动,悄悄来临于头顶。
魏十七立于峰顶,目光如炬,离暗与铁猴随伺在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视野绝顶阴暗难辨,不知躲藏着多少危急。等了很久,铁猴等得不耐烦,忍不住伸出爪子拽了拽仆人的衣袖,贼忒兮兮,腆着脸讨要酒喝。这一仗猴头着力甚大,搏斗魔物无数,连赤遗都打杀于棍下,魏十七表情不错,摸摸它的头以示鼓励,犒赏它一坛美酒,隔着泥封酒香扑鼻,端是天庭珍酿,非平常水酒可比。
魏十七悄悄道:“吾自为吾主。”
离暗心知有异,双手捏定法诀,合上双眼悄悄催动魔功,模糊感到到一缕深渊气味,若近若远,飘忽不定,似在远远窥测。她心中一凛,来人深藏不露,手腕之强,犹在牵机之上,十有八九是转轮王遣出的七将之一。
魏十七略一点头,反问道:“汝又是何人?”
拿定主张,魏蒸咧嘴一笑,明知故问,“中间意欲何为?”
展翅腾空,俯瞰江山大地,高高在上,鄙睨小小蝼蚁。深渊气味凝而不散,如烽火直冲霄汉,吞象山蛇腹盆地内数千魔物呼呼大睡,毫无发觉,离暗近在天涯,不敢有涓滴小觑,动念间将天魔气尽数收回,身形由实转虚,消逝于虚空。
果不其然,魏蒸又问道:“听闻牵机亦死亡于中间之手,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