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屋中的师叔祖灵云没有答复,诗妍便不敢有所行动,很有些呆呆地站着原地。

也不知她讲了些甚么,饶是一清大师身为绝尘岛掌门,还是毕恭毕敬地听着,不时点头承诺:“是。”

诗妍这才心下稍安,昂首看了恩师一眼,但觉她目光慈爱暖和,一如既往,便忙施礼道:“弟子感激师尊教诲。”

一清大师道:“好了,从速归去吧。”

痴痴地发了一会儿呆,俄然转头向灵池方向望去,倒是诗妍不知甚么时候已然走过来了。

诗妍一怔,眼中异芒一闪,俄然道:“弟子多谢师尊思虑全面,不过那楚逸飞早已被弟子以百花缠神之术封印了修为,量他再奸滑奸刁也是无计可施,何况现在留在岛上的师妹修为皆较普通,此去无量山如果不巧碰上了妖族或者魔道,只怕到时照顾不过来,万一有个闪失,反倒对师妹们倒霉,是以还是让师妹们留在岛上放心修行吧?”

“刚才师叔祖的话,你都闻声了吧?”

一清大师躬身相送,直到灵云师叔关上了房门。

一清大师看了她一眼,仿佛堕入了沉思当中,冷静地走到清风阁旁的绝壁之前,昂首望着满天灿烂星斗,过了好久,俄然道:“绝尘岛向来严禁男女之情,这是本门绝派祖师定下的门规,乃是担忧门下弟子为情所困,迟误修行。比来这几百年,魔道多次兴风作浪,本门为天下百姓福祉计,不遗余力与诸正道同仁共抗劲敌,出世入死,于谨防男女一事上不免有所松弛,但祖师定下的这一规定,倒是不能废的,你身为绝尘岛大弟子,将来要继任掌门,当服膺于心,不成有一刻健忘懒惰,以免尘心浮动,没法自拔,出息尽毁。”说到最后,语气已然有些峻厉。

诗妍身子一机警,惶恐道:“是,师尊。”说着,又向板屋当中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徒孙诗妍,拜问师叔祖安好。”

一清大师微微一笑,道:“好了,天气不早了,你从速归去歇息吧,明天一早就出发,押送楚逸飞到大悲寺,交给齐云门措置。此去无量山路途颇远,我会派两个弟子帮你一起押送,路上也好有个照顾。”

清风阁屋檐下的夜光石灯,不知何时已主动亮了起来,桔黄色的光芒,照在她脸上,使得她的脸不再那么惨白暗淡。

一清大师先是被灵云师叔的冲动反应吓了一跳,觉得以师叔的脾气必然是要被臭骂一顿,谁知最后竟是问也不问。但一清大师偷眼细看灵云师叔神情,却发明她看似安静的脸上,肌肉还是不时模糊跳动,心中叹了口气,又壮着胆量道:“清闲子师叔虽受重伤,但以他的通天修为,这几年想必早已病愈了。”说完,顿了一看,又看了灵云师叔一眼,仿佛怕她指责般,又弥补了一句:“弟子本来七年前就想奉告您的,厥后心想您早已不问世事,便不敢打搅了。明天也不知如何的,看到师叔您,一下子没忍住,便说了出来,还请师叔包涵。”

一清大师期呐呐艾地看了师叔一眼,想开口说些甚么,倒是欲言又止。

天气完整暗将了下来,夜空中不知不觉已是繁星满天,灿烂而喧闹。这些亘古稳定的星斗,无声无息,沉默地看着大家间的沧桑窜改,未曾怜悯,亦未曾打动。

一清大师眼中俄然闪过一道锐芒,深深地看了诗妍一眼,仍然柔声笑道:“好吧,也可贵你为师妹们想了这很多,倒是为师有些忽视了。”

诗妍先恭送恩师回到清风阁,看着恩师走进清风阁,便急着回身要走,一清大师却俄然回身叫住了她。

这一眼,看向了远方,看向了回想,仿佛数百年的工夫,平生的恩仇情仇,都在这一眼当中,好像翻滚的云海,从看似了无牵挂的心底,从苍苍白发当中,霍然出现。

一清大师一怔,微微皱了皱,又看了师叔一眼,但见她一头长发已然全白了,固然道法通天,但光阴仍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刻痕,双眼看似澄彻腐败,但此中却模糊有淡淡的哀伤。一清大师俄然想起本身年青的时候,面前的师叔,那但是非论修为还是边幅,都是绝尘岛乃至神州正道各派数一数二的斑斓女子――固然脾气也是出了名的暴躁――没想到转眼之间,却已黑发全白……

玉女峰顶,仙雾环绕,落日西下,六合万物均被染上了一片残暴霞光,举目四望,苍茫六合,云雾翻滚,好不绚丽。

玉女峰万丈绝壁之畔,板屋以外,一清大师和她口中的师叔并肩而立,了望着百看不厌的六合壮景。

诗妍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急道:“师尊明鉴,弟子一心修行,只愿除尽天下魔道,造福百姓,并未做过有违背祖师所定门规之事。”说着,只感觉脸上发热普通,烫得不可,从速低下头去,身子却还是严峻得微微颤抖,心中充满了不安与惶恐。

一清大师转过身来,看了惶恐不安的诗妍一眼,疼惜地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目光暖和地看着她,柔声:“别这么严峻,为师不过是刚才见到灵云师叔,心有所感,想到本门自创派祖师而下,数千年来,几近没有一个沉沦男女之情的弟子,有过好成果,最后无不是为情所伤,特别是灵云师叔,更是立下重誓,自禁玉女峰顶百年,凄风苦雨伴余生,委实令人扼腕,故此我才想提示你一下罢了。师父信赖你不会做出有违门规之事的。”

玉女峰的晚风吹过灵云的一头白发,俄然给她的身影平增了几分萧索之意,她俄然声音降落,幽幽如轻风般道:“都怪我当年,没听恩师教诲,乃至泥足深陷,为情所困,最后为情所伤,心灰意冷,发下重誓,自禁玉女峰,连恩师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说罢,俄然凄然一笑,也反面一清大师打号召,便自回板屋去了。

转眼之间,就在一清大师看到诗妍的那一刻,她的神情当即便规复平常,淡淡道:“走吧。”

师叔眼望残暴云海,嘴里俄然淡淡道:“想说甚么就说吧。”

一清大师说完,玉女峰顶复又沉寂了下来。

灵云的神采神情也终究答复了真正的安静,看着最后一抹落日余晖也深切远方云海之下,她才淡淡道:“都畴昔了,今后不必再提此人之事。”

诗妍又向师尊行了一礼,便祭出古月灵箫,向玉女峰下飞去,在满天繁星的夜空中,划出一道梦幻的流光。

灵云一听到清闲子三个字,眼角的肌肉蓦地跳动了几下,神采也随之一变,待听到清闲子受伤之时,她霍然转过甚来,固然尽力按捺着心中的冲动,便脸上神情还是显而易见地焦心、冲动与担忧,她张了张嘴,想问甚么,但终究倒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神情渐复安静,又转转头看翻滚云海去了。

诗妍跟从着恩师,一起御空而下,只感觉夜晚的山风,莫名的有些寒意,吹得她身子微微颤栗。

一清大师道:“好了,我们走吧,别打搅师叔静修了。”诗妍这才放心跟着恩师御空下山而去。

清风阁旁的竹林,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漫天星斗的喧闹夜色当中,这如浪涛般的沙沙声,反倒将夜色反衬得更加沉寂了。

一清大师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竟仿佛用尽最大勇气般低声胆怯地说道:“灵云师叔,您已有百年未曾分开绝尘岛,百年间,世上风云变更,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远的不说,近的比方七年的齐云山正魔大战,魔教竟降服上古凶兽穷奇,又结合鬼谷毒宗两派,围攻齐云,最后若不是齐云门的清闲子师叔刚巧赶回,只怕弟子早已命丧齐云了。最后清闲子师叔拼尽尽力,启动七星伏魔阵,方才击退了魔教三派。本身却也身受重伤,差点……”

只见她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神情比恩师一清大师还要黯然萧索,痴痴地看着一清大师,也不知她在想些甚么。

又讲了一会儿,她俄然杜口不言了,玉女峰上顿时堕入了一片沉寂,只要万古如此的山风低低吼怒着,翻涌搅动着万里云雾,吹拂过山顶草木和奇石。

诗妍一怔,神情在星光下顿时又暗淡了几分,乌黑的神采在暗夜之下看起来竟有些惨白,尽力调剂了一下脸上神情,这才转过身来,点了点头,声音低不成闻道:“弟子闻声了。”

一清大师看了一眼暮色中的孤寂板屋,心中深深感喟,神情不知何时也已变得萧索黯然起来,仿佛也想起了甚么久别的人,想起了甚么长远的事?

一清大师忙躬身应道:“是,师叔。”

回顾旧事,光阴无情,时如逝水,人生一世,竟如白驹过隙,名动天下也好,冷静无闻也罢,毕竟是一场空。

诗妍忙道:“师庄严峻了。”

落日一下山,顿时暮色四合,但天涯早有星斗渐渐升起,一颗,两颗,三颗,不知何时已渐有满天繁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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