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仙倌悄悄“哦”了一声,又道:“不知觅儿要这九转还魂金丹做甚么?”
“仙上体制阴寒,此处燥火畅旺,实在不宜久留,望仙上速归。如果仙上有个闪失,恐又要叫天帝陛下心伤忧愁了。”
穿过迷踪庞大的八卦庭廊,还未入正厅,便几乎被个端着香炉药童打扮的仙侍给撞倒。
“陵光公子?!”
我从袖兜里摸了颗麦芽糖放入口中,将地盘仙震惊不成置信的目光抛于身后跨步入厅。
我挽起袖口,抹了把额头上抢先恐后奔出的汗珠子,扇着面孔道:“不防事。就是热了些,那里有你说的这般严峻。你且放宽解,天帝政务繁忙,分不入迷来计算这些噜苏小事的。”
他握了握我的手心,放开道:“夜深了,你去安息吧。”
据离珠说,那日,小鱼仙倌一摆脱捆金绳束缚后,便趁诸仙众天兵天将失神混乱之际一举拿下了天帝,一时掌控了场上主导之势,而火神之军失了主帅一时群龙无首被夜神之师以少克多古迹般制伏。一役大胜以后,天界召开论法大会,会上小鱼仙倌列出天帝一十八条罪行条条入理,加上其平素德行口碑又好,诸仙皆佩服,遂推为下任天帝。而原天帝而后便被小鱼仙倌放逐至神霄九宸岛上保养顺带一日三省。
我细心看了看此人的脸孔,唔,不恰是当年阿谁教我吃喝嫖赌乃人生四大乐事的山匪地盘仙吗!可贵瞧见一个敢直视于我的熟人,心下一时非常亲热,遂点头热络客气道:“地盘仙好久不见,可还安好?”
本日太上老君出关开丹炉,我老早便探好动静特地寻了过来,哪知离珠这个小太婆一起跟着也了来,幸而现下将她打发了,落得我耳根清净,连丹房外的腾腾热气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耐了。
“水神!……火神……本来就是……”地盘仙脱口而出,看我的目光也变了,与那些仙家看我的眼神普通无二。
他低下头淡淡谛视着我的双目,状似不经意道:“传闻,你本日去了兜率宫求取金丹?”
我等着老君面上难过、纠结、扭捏、割肉、狰狞、不舍、无法、矜持各式神采轮番瓜代过一盏茶的工夫,又等着他面上矜持、无法、不舍、狰狞、割肉、扭捏、纠结、难过走马灯地替代过一柱香的工夫,可算见他放下了胡子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慢悠悠道:“此丹之效未有水神说的这般奇异,不过世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辞罢了。须知神有七魂七魄,合为四十九周天,除非尚留一魂一魄亦或是肉身尚在,用了老夫这金丹恐怕有些服从。”他看了看我,道:“水神讨要这金丹怕不是想要将先水神唤回?恕老夫直言,先水神灵魂尽失肉身已逝,便是这金丹亦是回天乏力。”
我心下叹了口气,回身,“恰是。小鱼仙倌也还没睡呀?”
“仙上……这火焰山顶老君丹房外,你说和缓?另有,那魇兽食梦,离珠却上那里去寻这很多梦境喂它?”她脸孔扭曲,跺了顿脚。
又道:“倒是发配小仙之火神,哎,想来是陵光公子的好友吧?不料竟出了这般大事。还请陵光公子节哀顺变。对了,小仙品阶低见地未几,冒昧一问,陵光公子既是位仙上,不知司掌的是甚么?”
我顿了顿,淡淡道:“司水。”
我猛地抬开端。
不想离珠见我感喟,立即面上一忧如临大敌,严阵以待道:“仙上在叹甚么?恕我多嘴劝一句,有些事畴昔便让它畴昔了,尘寰俗人都晓得做人要朝前看,更莫说仙上修行了这很多年现在是个上位之神,想开一些,便是满足常乐,何况天帝陛下待仙上一心一意体贴入微,从无往任天帝雨露均沾之恶习,仙上若再心中挂念别他,便是我这等陪侍都要心寒,莫说是天帝陛下……”
我咳了咳,垂目道:“天帝的名讳怎可等闲叫喊,我觉得不大安妥。”
我握了握杯身,复又松开,“先父仙逝已久,我已不苛求回天。本日登门求取金丹乃是做他用……盼得老君赠丹,锦觅必然千恩万谢,他日如有锦觅可互助之处,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小鱼仙倌昂首看了看星子,复又低头看我,道:“觅儿若想要甚么,无妨与我说,或许我能帮上一二也未可知。”
“仙上?”那仙侍怔了怔。
“这魇兽跟了我这很多年,不挑食,你随便塞把草叶或竹子喂它皆可。”离珠还待再说,被我挥挥手封了口,只得嗔视我一眼心不甘情不肯地回身退去。
我的头又如惯常普通突如其来袭上一阵穿刺疼痛,掏了颗糖含在口中,打断她道:“这里和缓,我再坐坐,你且先归去替我把魇兽喂喂饱。”
离珠是小鱼仙倌派来奉侍我的小仙姑,万事皆好,就是小题大做这点非常要命。并且事无大小总喜好拿来碎碎念一番,张口杜口总要劝戒于我,普通说话皆以“恐怕又要叫天帝陛下心伤忧愁”做末端陈辞。便是我平常若走神发楞时候长了些,她亦要忧国忧民一脸庄严地来打断,倒像是我做了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唯恐我走火入魔误入歧途普通。小小年纪便学得这个模样,将来老了成了仙婆婆今后还指不定如何啰嗦。
我掸了掸衣摆香灰正待抬脚入正厅,却见那莽撞的仙侍瞠目结舌杵在我面前,一声叫喊倒叫我有些许耳熟。
他走上前来,拂去我发梢的露水,微微一笑,“你未归,我如何睡得结壮。与你说过,唤我润玉便可,两个字可比四个字唤起来便当很多,你说是与不是?”声音温和倒有些许诱哄的味道。
谁做天帝我皆无所谓,只是我自从被上任天帝封了水神之位后,现在天界诸仙见到我皆要恭敬客气一番面上却总带了一丝不易发觉的惶恐,倒似我是头大水猛兽普通,叫我不免感觉有些挫败之感。
“你且看路细心些!”给我带路的仙侍眼明手快将那香炉一把隔开,行动纯熟流利,想来习觉得常了,口中还不忘责怪道:“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我亦晓得这金丹炼了三千六百年方成,非常奇怪,不得勉强老君,只得临走告别时一步三转头将这兜率宫的门匾殷殷切切望了又望。
兜率宫正厅内,老君正揭了帘子自后院丹房里步出,见了我疾走几步拱手道:“水神有礼了。”给我让了座后,谴了摆布孺子下去看茶,伸手顺了顺下巴上一捧瀑布斑白胡子,挑了内里一撮微微焦黄卷曲的捻了捻,不疾不徐道:“水神此番远来登门不知有何观点?”
不错,这老儿直截了当的性子我喜好,倒省了你来我往那些冗繁的客气话。我看着他那撮显而是炼丹时候被烧焦的胡子酝酿了一番,道:“小神素闻老君之丹乃天界一宝,小则可令人化腐生肌驻颜回春,大则可凝气聚魂活死人消百病。”我顿了顿,转而看着他脑门上的一抹没擦洁净的火灰,持续道:“更有甚者,我听闻老君还炼得三颗九转金丹,可回仙魂延神命。小神此番来,正想问老君讨得一枚这九转金丹,不知老君可否割爱相赠?”
我讷讷闪动了一下目光,回道:“我命里带灾,想来这金丹放在身上也可算个保命之物以备不时之需。”
太上老君手上一住,捏了胡子顿在那边,显而是很有些料想以外,脚边的青牛坐骑亦昂首看了看我,“哞”了一声持续打盹。
我摇点头替她叹了口气。
“咄,甚么陵光公子,还不快快拜见仙上。”带路的仙侍扯了扯他的袖口。
我含含混糊应了一句,“我有些困乏了,你也去睡吧。”
“嗬!真是陵光公子!小仙不识,不想陵光公子竟是位仙上,失敬失敬。”地盘仙连连拱手对我作揖,一五一十恭敬回道:“小仙这些年尚且安好,此处虽热倒也不坏,随便拾些老君炼丹剩下的残渣炖了服食也可长上一甲子功力。可说是因祸得福。”
中午一到,听得兜率宫里厢金钟长鸣,我整了整服饰,递了张拜帖给看门仙侍,不消半晌,这仙侍便回返来,恭恭敬敬将我迎了出来,低垂着头,瞧都不敢瞧我一眼。
离珠这个大舌头!我垂目看着脚尖道:“不过随便逛了逛。”
老君迟疑了约摸一弹指,道:“须知此三枚金丹耗尽了六十甲子方才得成,水神且容老夫审思慎度一日,明日再来吧。”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心,道:“你与我若再顾虑这些端方,倒显得生分了。”
回到璇玑宫已是夜阑人静时,小鱼仙倌的窗口尚且透出些许摇摆的灯火,想来还在阅览各界奏请表书,我轻手重脚从他门前超出筹算低调地回房,不想刚推开门便听得小鱼仙倌在我身后道:“觅儿,你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