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涵便答:“二舅娘不必担忧,南兴哥也过得惯。我来时问他,他说才几日不见,倒也没甚么要紧话带,就让二舅和二舅娘留意点身子。他今儿不来,是留着勤奋呢,也就我才偷懒罢了。现在先生们讲课还分了三个班次,南兴哥与我不是一个班,上课时是见不着。不过歇息时倒还是一处的。南兴哥比我勤奋多了,先生说要往下背书,我就赶那么一两页,而南兴哥倒往前赶了小半本书,我可佩服他。”

待好些话程文涵都一一答过,钟氏才问起李南兴来,话一出口就显得语气急了,“怎地就你来了?既有车送来,你南兴哥就没深思着一道返来看看?”

“对,就是那脚底泥!”红珠也笑了。

红珠携了程文涵往朱家去,路上却问他:“在书院里头当真过得惯?就没小我性子不好,欺负你?”顿了顿又添一句:“先前上山前,李南兴那儿就不冷不热的了,你现在还能跟他好?”

钟氏前头听得他说风俗,内心已然放了心,又说南兴还挂念爹娘身子,还非常勤奋读书,便又感念他孝敬又欣喜他长进。可再想一层,她又怕他勤奋过分误了自个身子,便感喟道:“我们在这儿哪儿要他担忧,只他离了家在山里,只顾着读书,才真要顾着些身材才好。功课的事,自有先生们叮咛安插,能不错不失也就是了,尽往前头赶做甚么?劳累了身子不说,怕是还读不稳妥……我晓得他当真就好,也不求他出这个头。”又叫程文涵归去好歹劝他一劝。

还是红珠看天时也不早了,留了他一会儿,只说待食铺歇了才和他一道归去,又说:“朱家高低预备着明儿伯修哥的闲事,眼下也是乱糟糟的,你既返来了,转头我们去接了娘,今晚就归家去住。”

程文涵便被她逗笑了,“我是泥不成,如何就往地上去了?”

红珠被他说得心头一跳,横他一眼,“胡说甚么呢?叫别人晓得了,还不说我放肆?还说我事理多,只要我的事理说得通,你就得听!听这一句两句的,半点没学个好返来。看你这惫懒的模样,若不是我不时经验着,你就得一全部往地上瘫去了。”

哪知程文涵想跟红珠说话,一转头就被钟氏拉住了,一叠声好多话来问他,“在书院里风俗不风俗?吃得好不好?先生教的难不难?”

论起来,李南兴虽较程文涵大了几岁,但这到西山书院去上学一样也是头一回离家,钟氏内心也是牵肠挂肚的,这问话怕是一见了程文涵来就憋在内心,也幸亏她大面上不差,先体贴了程文涵再问自家儿子。

程文涵得了这话天然是没有不肯的。

钟氏问得程文涵,晓得他歇两晚再走,便也不急着清算东西让他带。又说一会儿闲话,摆布见没客人来了,钟氏便叫歇了铺子,让他们早些回家。

程文涵顿时应了。

红珠一听就晓得他机警,便是他自个立不住,也早早寻了依托,有蒋先生上头顾着,有刘江等人鄙人头帮衬,程文涵又不是个笨拙的,这书院里头的日子便不消担忧了。又叮咛他说:“既是好,转头就把娘也哄好了,别叫她担忧。南兴哥那样长进是好,可你也别尽学他,这读书还是得劳逸连络的。另有啊,你到西山书院里读书有很多好处,一是先生们好,二是同窗们好……若你读个几年,养成了个只会闭门背书的呆性子,倒不如不去。”想到程文涵呆愣的模样,自个也觉好笑,又打趣说:“你要那样,还不如换了我去呢。”

程文涵心细,见甚么都明白,但倒是个萧洒不计算的,只是笑嘻嘻地说:“书院里甚么都好,吃的好住的好,我是新退学的,又小,先生们也不难堪,功课是多些,但当真做了,便成了,左不过勤奋些罢了。”

程文涵道:“我尽晓得了。”又一撇嘴道:“姐,就是先生们口里也没有你这般多的事理。上回蒋先生说你是个本领人,也没说错。我看啊,先生这般看重你,若你真想去书院里,我就去求求先生,说不得他一时心软还应了你,得你一个女弟子。”打趣是打趣,可这话说的有些不无遗憾的模样,只恨不得他姐姐也能同他去书院。一时他还憧憬起来,笑道:“姐你比我聪明,有你撑着流派,我背面跟着就好了,那可安闲得紧。”

程文涵笑了笑,只说:“还是姐姐清楚我。”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个万事不挑的,本就过的穷日子,山上也没别的不好。且若没人闹到我面前来,我也不去计算旁的。初时是有那么一两个分歧的,不过我跟着伯修哥去了两回蒋先生那儿,返来再一看,就好了。只是南兴哥那儿……我是跟他说不到一块儿去,他还真是顾着读书呢,我找他几次他都推了,我便也不去扰他了。现在我跟刘铮他们熟了,倒也不孤傲。”

程文涵好些日子没见姐姐,肚里攒着有好些话想说,又想李氏那儿怕也挂念着他,也想快些去见他娘,一时倒踟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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