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伯伯果然灵敏。”红珠笑,她自知她那姑父赵良不是甚么人物,没成想她稍一提,立时就叫人明白了。

几十年下来,长房留在通安,繁衍生息、读书积德,而赵家最为失势闻名的却成了三房赵尚书赵竣一家。约莫这七八年间,便是老通安人也有那不知根底的觉得都城那赵尚书才是赵家嫡长。就连李氏这么个向来不问外物的,一听人说姓赵也是先记起赵尚书。

钟氏好生看了看她,却笑道:“这话我可听着了,真要忙起来,你可别喊累,独个偷懒去了!”

这些红珠都是早有预感的,这铺子的押金房钱、找中人的佣金、到衙门签订契书的印破钞用、清算铺子的野生质料,另有添置的家具餐具等等,现在各种算下来,再省也省不了多少。现在那账簿子由钟氏记取,每花消一项就记在上头,跟红珠自个假想的倒也相差无几。

经了朱家那一场闹,红珠这才放心肠预备起铺子的事来。李二舅那头更是心都热了,不时念叨着铺子该如何如何。钟氏看他这般,不由得背后里讽刺了一场,只道诚恳人也有对劲的时候。

“倒也难为你们了,十两也很多了。”李二舅听完,点了点头。他在这城南做了七八年的买卖了,产业虽不大,但也积累了一些,到底比红珠他们要好。他想了想又皱眉,说:“如果难办,你们这分子……”

红珠讶然了半晌,本来这铺子当真是赵家嫡派的。方管事说的这宜山先生赵颐,恰是赵家长房家主,也是赵氏族长。这宜山先生才学过人,书画一绝,是满朝数得上的大师。那一年会试上,宜山先生比他的堂弟,现在朝中的赵尚书赵涟名次还强些,只他偶然仕进,便回通安守着宗庙。

李二舅道:“先前说是两家合股,主如果想着两家合力的意义,只是既是买卖,到底要先说清。”

宜山先生现在六七十岁,生有两子,只是比及赵宜山文名鼓吹,这两子便有些不成器了。红珠也听闻过,现在赵家长房大老爷身子不好,有十余年不出门了,而二老爷才学也平平,身上只得了个秀才功名,再无寸进。方管事所言的铺子的仆人想来就是二老爷的夫人了。

一旁钟氏笑道:“方管事这是过谦了,谁不知从赵家出来的管事们个个本事,不是朱紫也差不离了。”

店铺渐渐儿清算起来了,李二舅也算清了大抵的花消,便又找了李氏筹议,只道:“今后这食放开了,我就厚着脸皮当这个店东了……”

方管事一听便笑了。

李二舅不美意义地笑了笑,钟氏便出来讲道:“这大面上嘛,前头店面跟后边厨房的事都是你二哥管着,实则如果忙起来,他约莫也就是个掌厨的。而红珠心机巧、活计多,技术也不差,算个大厨。你嫂子我呢,搁前边号召下客人,托大也叫一声掌柜的。我跟你二哥的意义,临时我们三人就算店里的大工计人为,而安娘家里店里走动,算个小工……今后每月除了房钱质料等,先付了我们的人为再算盈亏,如有的赚头,那红利就两家七三分红。”

方管事见她生的娇俏,又言语带笑,也欢畅笑道:“小女人这话不对,我又不是甚么朱紫,还提甚么劳动不劳动的,不过是替主家办事跑腿罢了。若论起来,也是我有这份面子能来签个字,早满足了。”

因着大约莫也是这么个数,以是红珠内心虽感激,那回绝的话真真是说不出口。而李家这么让了些,她也不该心安理得就认了。当下只笑说:“二舅跟二舅娘果然是我们朱紫了!那感激的废话我也未几说了,我只记取恩典便是。今后店里有甚么活计就喊我,我是不怕辛苦的。”

这项说定了,又筹议了一番铺面的整治安插,余者另有些该改换的该添置的,一项一项千头万绪,一时也说不清,眼下只是定了个大略模样。

他还未说完,钟氏却笑道:“行了行了,有安娘这十两银子,铺子的事不消愁了。”

李氏听完想了想,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红珠,红珠笑着点了点头,她便承诺了,“行,就这么着。”

李氏也是这么个说法。

方管事便应道:“不错。”

方管事眉头一挑,生了些兴趣,“哦,是七房的良二爷么?”

而李氏自个也是个怯懦的,承诺红珠开铺子以后,不时还要念叨两下。因此红珠跟她筹议过后,最后也只拿出十两银子,再多就不能够了。

红珠倒是忍不住面上一红,这话她晓得,倒是不及钟氏将这恭维话说得这般天然奉迎,又把自个放得如此卑弱。她只又问及:“不知今后是不是方伯伯理事?”

李二舅与牙行说定了,年二十一那日到铺子里签订左券。既是定下了,李二舅钟氏便找李氏红珠一同筹议,好定下这食铺的章程。这头一条,就是两家合股的细节。

“看来得托赖方管事照顾了。”钟氏一笑,对着人更加热忱起来。

再问细了,便得知现在这赵家长房的碎务都是二老爷管着,而方管事正恰是赵二老爷手里得用的,被分拨了来理着城南这一片,若论起来,红珠他们要租的这家铺子也不过是方管事顺手替二夫人看顾的罢了。若无变故,红珠他们三年五年的都能安放心心肠租这铺子做买卖。

李二舅也就正色道:“摆布也是那么些开消,明儿就将账簿子立起来,一项一项记取便是。”

红珠笑着连连点头,却撅着嘴道:“倒给二舅娘说穿了我心机……”

红珠像是想起甚么,道:“不知伯伯是赵家那一房,我家姑姑也是嫁到赵家,倒是七房的。”

红珠见那方管事说话也和蔼,仗着自家年纪小,口舌聪明地跟他搭话,不一时就熟谙了,她道:“方伯伯,这天寒地冻的,本该是我们往你那儿去的,却劳动你出来,真过意不去。”

一说世人都笑了。

“这般说还是亲家了。我家主是宜山先生,这铺子倒是我家二夫人的私产。”

红珠便笑着劝她:“娘,这钱银只要用在恰当处,该花的就得花,今后店里买卖好了,未几时也就挣返来了。”

红珠晓得李二舅的意义,摆布不过是想说若他们凑不上现钱就先欠着,该给他们多少几成还是几成。可红珠却很有些宿世的动机,这铺子如果一开端就账目不明的,今后还不知有多少的事呢。一想红珠便说:“二舅,你在这买卖上头熟络,我跟娘是不懂的。我们这铺子开出来,最后这十两银子这能算多少分子就多少吧。”

不过两日,李氏就叹道:“这开一间铺子好生不易,那钱银是流水似的花出去,幸而这店面也不大,不然就我们这点家底可打不住耗。”

第二日早早收了摊子,两家人请来中人签契,到铺子里一看,里头早坐了个身形略胖的中年人,看着非常夺目纯熟的。一旁那牙行来的中人便笑着说是赵家的方管事,今儿是代替主家来摒挡这铺子事件的。

李氏虽出身商贾之家,但不过是在内室里听到那么一句半句的话罢了,对这买卖买卖的事是不熟的。她只知李二舅不会骗她,听着他说算作三成分子,也未几想。而红珠却比李氏邃密些,她内心有一本帐,晓得这三成是李二舅风雅实在,让了他们母子一些。

李氏不懂说话,红珠便笑着开口了,“二舅,二舅娘,得蒙你们照顾,我们母子内心都欢畅得很。眼下实话说开了,我们程家现在这么个情状,如果大宗的钱银实在是拿不出来,二舅也说了要两家合力,我们就厚着脸皮凑个热烈罢了。前儿我娘开了箱子,最后只凑出来十两银子,只怕二舅嫌弃……”

因年关将近,城里阛阓倒是不歇,钟氏舍不下那早点摊子,便还是每日早早令李二舅起来忙着。红珠想着那新铺这两日就要搬空,接下来清算安插起来另有忙的时候,私心想要一劝。可见着他们伉俪俩虽是辛苦,只脸上却有忧色,情知是因着日子有了奔头更想要勤奋做活攒钱呢。红珠转头一想,她自个还不是如此,摆布也就这两日了,辛苦些也罢了,便毕竟没开口去说。

这合股自家该占几成、该出多少银子的事,红珠内心早就细细假想过了。一则他们程家现在实在没钱,就是硬冲大头也不能够。二则即便红珠对开食铺的事再有掌控,这买卖上头的事还是说不准的,若真把家中压箱银子全网罗了来凑分子,万一出个甚么变故,今后他们日子还如何过?

几样细节处说清,那契书就定下了。李二舅又随中人一道去县衙门去上印花,再转回时,便又请了木艺漆艺工人来整治店面,仓促定下了安插的章程,又去西市买质料,如此忙个不断。李氏留在店里看顾,也做些打扫清算的事,钟氏和红珠就出外去添置桌椅柜台、瓢盆锅碗等物。

李氏忙道:“该当的该当的,这事也只能二哥担待着。”

红珠约莫明白了秘闻,那头钟氏立时便笑道:“二夫人是宜山先生儿媳,想来也是那知书识礼的大师闺秀,我们租了这铺子还能沾点夫人的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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