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眉头一皱,暗恼这朱妍梅话里又指着人歪曲,瞧她说的,明显他们一家上门一道送礼,偏就她弟弟能得个好,她跟她娘还是那忘本的。

这一说完,他们来办的事一半就成了。红珠便问起朱伯修来,传闻他在屋里,就喊文涵说:“跟我去看看大堂哥。”

一旁的朱妍梅顺手接过了李氏提的腊肉,看朱老太太有些笑模样了,便也跟着笑道:“我看文涵像我三哥,性子乖,人也孝敬,能记恩!不是那些个跳脱歪缠的。”

李氏点头,感喟说:“当时你奶奶正气你爹呢,说是要断个洁净,也没跟你爹说这个事。不过有谁能转头忘了亲娘?你爹又是个孝敬守端方的,当时搬了出来,他也是每到年节就往朱家送礼走动。我想着眼下我们这儿艰巨些,有些顾不上,待今后日子过好些,也该把你爹的旧例拾起来了。”

李氏看了看儿子,感喟道:“娘那里不明白?只你这话在娘面前提一下也就罢了,转头可千万别暴露这么个意义。给别个晓得了,不提你奶奶性子如何不当,只会说你忘本,这才离了朱家几日,内心就半点不念朱家的好,还私心编排起长辈来。”

红珠内心是不想这么说程文涵的,但想着他今后要读书要寒暄,这点心性还是要磨起来,便顺着她娘的话严厉点头。

红珠肚里暗笑,也没那心机去戳穿朱妍梅的话,反而她见朱妍梅那神采对劲,仿佛正等着她诘问,她更是不说了,只点头笑了笑算是应对。

李氏向来是不去跟人攀扯这些口舌的,见红珠神采有些不对,她还伸手拉了拉她。

李氏实在也晓得朱老太太的性子不普通,说不得孤拐起来就真的难堪他们了。可即便程文涵的话有几分事理,那也是自个心中明白也就是了,哪儿能够大大咧咧地说出口。

朱妍梅等了半天不见她问,眉心微皱,又略略横了红珠一眼,怪她没眼色不见机。最后她自个开口说了:“我是来传个好动静的,你姐夫前儿从都城返来了!”

程文涵天然无二话,立时就跟她一道去了。

红珠心怕这两人叱骂弟弟,便赶着开口道:“人才刚赶路返来,又是大正月里,又是累又是忙的,哪有这么不识相去扰人的。这两家结了亲是长悠长久的,也不急在一时半刻。”

程文涵被李氏这么不轻不重地训了一顿,见红珠也承认,虽有些不欢畅,但也乖乖承诺了。

红珠也没那么吝啬,一点东西也不肯给朱家带,她只是担忧开了这个例,今后还得依着办,把朱老太太拿住了事理回回折腾人,岂不是糟糕至极。

朱妍梅家中的事红珠也不清楚,不过真要说她过得和和乐乐的,红珠是不信的。因此朱妍梅这一说,红珠就忍不住去看朱紫兰的神采。想来朱紫兰迩来在姑姑家住着,多少也晓得些秘闻。

程文涵虽不敷沉稳,但他读书多,也晓得这扶养二字,不是讨情分不好、相处不来便能够舍弃的。

李氏也晓得大正月里说这个,实不是甚么好话,现在问了一声,得朱老太太这么一句,也就是了。她道:“我们都晓得了。”

朱妍梅笑了笑道:“我真要住这儿一头半个月的,转头我那屋子还不翻了天。你姑父常日自个不着家,可偏还不肯我出门,只说我一走了,家里的菜都没个味道了。我听他这话还希奇呢,就我这破技术,也幸亏你姑父还惦记取。另有你那弟弟水生,一天没见着我,转头被他瞥见了抓了我衣裳立时就要哭一场的,都三岁了,还黏人。”

李氏无法看她一眼,说:“先前住在一起不好言语,可旁人眼里我们就是两家人,这正月还没出呢,去亲戚家上门没拿个东西,转头被人笑话。”

这话一说,红珠就瞧见了朱老太太和朱妍梅神采都是一变。一看之下,红珠哪儿还不明白此中的猫腻。先前说能办回门,那是赵二夫民气切想要得个孙子,这才略微汲引了朱家,把讨的二房也当亲戚走动。可当时还未结婚,赵迅就去了都城,那边说是有甚么急事,到底是甚么却也没个大口语给朱家。现在人也进门了,就赵迅这么个高门公子,哪儿还会顾忌二房开个杂货铺的娘家。真要人上门,不就打趣了么。

红珠还未说话,倒是程文涵听了内心不欢畅,替姐姐打抱不平了,他只说:“娘,我看姐姐这也是提示你罢了。你还真莫把奶奶想得轻了,姑姑那是她亲闺女,她做不好,奶奶也不舍得的说她,至于我们,能一样么?那日出来她也说了,不准我们出来就舍了她,不时还得归去服侍她呢。”

李氏道:“娘,几日不见,您身上感觉好?”

程文涵约莫也看出几分了,便灵巧应了。

她把这担忧一说,李氏却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她额头,道:“昔日里个个都说我家闺女聪明无能,我也当那么回事,内心窃喜呢。可今儿这一出,才看清了,我就养了个傻女人。”她发笑,好一会儿才道:“说是亲戚走动,又哪有真的回回送礼的,便是真送礼了,也能得个回礼,这才是端庄亲戚相处的体例。你想想你小姑姑,她五六回才有一回给你奶奶带东西的。”

程文涵一听她话音,便从速过来给她问安岔开了话,他把手里那干枣红糖递给了朱老太太,笑道:“奶奶那里老了,谁说这嘴我骂他去!奶奶,这是我给你带的吃的,就当零嘴吃,补气血,对您身子好,转头再看你,定然年青好几岁。”

红珠笑着接过来红枣,谢了人,又顺势道:“奶奶,眼看就要出正月了……”

红珠这些天忙着,也没有密查过朱家这边的动静,不过眼下一看朱紫兰身上的衣裳打扮,还是那么的邃密光鲜,心想她迩来应当还是住在朱妍梅那儿,并没有回朱家。

今儿气候晴好,又是少有的没有风,朱老太太搬了她的摇椅出来,正闲闲地躺在廊下半眯着眼睛。朱妍梅坐在左边,一手圈抱着朱三宝,一手掰着瓜子吃。而右边的朱紫兰却少有拿了块手帕在手里,就着阳光低着头细细绣着。

说好了要回朱家,那也是待食铺里忙过了中午那一段闲下来才回的,红珠初时只当人往朱家一进也就是了,岂知李氏竟道:“到底我们是离了家了,再归去手上就不好空着了。”

程文涵却有些猎奇,只问:“先儿回门那日也没见着人,现在既说人返来了,可要过来认认亲?”

也是程文涵年纪小,被朱妍梅那一句“姐夫”一带,就说错话了。

红珠持续说:“我爹的事也没两日了,我们过来就是想讨奶奶的主张。”

朱老太太往红珠这儿看了一眼,许是内心头对劲,还抓了把红枣给她,“过了年红珠也大了,瞧着有几分大女人的模样,不错。”

水生是朱妍梅的儿子赵通的奶名儿,他生下来时有先生算了八字,说是缺水,就得取这么个奶名喊着。这乍一听,还当是个渔家船家的孩子呢。

红珠讶异道:“娘,哪有这么重的端方,这我们这才出来几天啊。”

红珠醒了半天神才记起这“姐夫”,本来是赵家那迅三爷返来了。朱碧云是嫁去赵家做妾的,这么个“姐夫”也幸亏朱妍梅说得出口,也不晓得给那真正的赵家三奶奶听得了,会不会上来撕了朱妍梅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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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然一看,朱紫兰虽还是低头看着她的绣活,但听着她们说话,她那嘴角还是不屑地微微一撇。

现在朱碧云嫁了,朱紫兰不听管束不肯待在朱家,又去了她跟她娘两个劳力,恐怕姜氏这日子实在不好过。红珠这般一想,先前从姜氏那儿受得气便消了些。倒也有表情跟朱家人号召了,她笑着上前道:“奶奶,姑姑,我们来了。”

红珠也不肯进门就闹腾,倒勉强忍下了这口气。四周一看,姜氏不在院里,想来是往前头杂货铺里去了。既然朱老太太等人都坐在这儿晒太阳,红珠三人也搬了凳子过来一道坐。这来了朱家也没有别个来号召他们,红珠便自个去拿茶碗倒喝的了。

红珠想了想,也承诺了。这只要不需日日服侍朱老太太,花点钱银替她爹尽尽孝,她也是情愿的。

见着程文涵这个孙子,朱老太太还是有几分好神采的,便淡淡笑了笑接过来,还赞他一声:“文涵搬出去倒是会说话了。也就你嘴甜会哄人。”

红珠闻言内心一惊,只问道:“娘,这事我们出来时也没提过,之前我爹在时,也往奶奶那儿送钱?”

李氏又道:“若依着端方,我们不在长辈身前贡献,这给白叟家的平常嚼用、使费银子,还得更多些才是。”

朱老太太这时才展开眼睛,高低打量了他们几眼,不冷不热地说:“有甚么好不好的,都一大把年纪了,再如何,也比不得你们年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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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太太也没胡涂,今儿她见他们过来,内心也猜到几分了。

不过便是不为甚么,这赵迅返来了,红珠也为朱碧云欢畅的,便笑了笑说真真是功德。

待半下中午分他们就提着腊肉腊肠、干枣红糖等礼品去了朱家。他们从后门出来,一进了院子,红珠就瞥见朱妍梅朱紫兰均在。

转头看朱妍梅正凑趣逗着朱老太太,红珠便问她:“也真是巧了,我们这一来,就见着了姑姑,不知是我们有运气,还是迩来姑姑家中得空,在这儿多住了几日?”

朱老太太神采淡了两分,她只说:“你们自个筹办着,尽了心就成了。现在我也管不到你家去,我是没甚么话的。”

朱妍梅也感慨一句:“日子过得快,孩子都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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