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兄,你想甚么呢?”
“陈兄,果是谢大人旧作?”
他深深呼吸一番,只点头道:
仿佛,唯有本身……
一时候,座中之人皆是热血沸腾,再不是此前端坐论文的安逸模样。
在太学那几年,陈酿交友甚广。孙夫子、郓王、魏林……世人不时参议,相互请教,非论风骚才情,或是治世之道上,皆比畴前学得更多,学得更深。
谢诜本是一朝权臣,座中读书仕子,又有那个不知?
笔锋苍健,山川仍然,人却已不知安在了!
陈酿见他有些自责,叹了口气,只道:
二人拐过一条幽深冷巷,只闻得窗间又传来《琵琶记》的竹笛之声。
陈酿一时不解,只悄悄看下去。
而那场大火,陈酿与七娘,是隔着汴河亲目睹过的。
实在,诚如徐秣所言,陈酿方才也不是不制批评一二。只是提及谢诜,陈酿胸中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如何言说。
徐秣见人群渐散,遂向陈酿问道:
徐秣见他一动不动地呆立着,遂悄悄推了一把,唤道:
只是,来交常常的人群当中,再无他的师长伯乐,亦再无他的知己老友。
“且莫以谦逊相托!说到底,你还是不肯出风头,端得个高风亮节!”
“陈兄,方才论学,你怎的一语不发?按理说,对于谢大人的画作,你应是座中最有见地之人!何况,此处之人也未曾见过你,你不说我不说,谁知你是陈酿来?”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只听座中已垂垂群情起来,有人方问道:
徐秣哪知他想些甚么?见陈酿不肯多言,他也不便多问,只一同朝前行去。
徐秣如此一说,陈酿倒是如有所思地看向赵明诚。
谢诜于他,不但有知遇之恩,那等悉心种植,毫无保存,更是如父子之情。
他方点头,也不说甚么。
“我倒要感谢徐兄。本日能再见谢大人画作,已是太可贵了。”
“陈兄自汴京来,应也有此感慨的吧?”
“我兄弟爱吃。”
“本来陈兄有钱啊!却还每日黑我的早点来!”
徐秣摇了点头,只得先行告别,一面嘴里还念叨着:
徐秣转头看向陈酿,座中之人,唯有他晓得陈酿的身份。
徐秣昂首看了一眼,轻叹一声,遂道:
出得巷子,便是江宁最繁华的地点。人群来往,叫卖声声,陈酿只觉统统虚空得很,似朝露烟霞,来去仓促。
“没,想到了些旧事,不觉痴然了。徐兄见笑。”
只见陈酿顿住脚步,沉吟一阵,方举目道:
“不如,徐兄先回吧!我买些点心去,想是要等好久了。”
他本日拿出谢诜画作,究竟是要给谁看呢?陈酿四下望去,也不见有甚与谢府相干之人。
恰好谢诜分歧。他不但不予计算,还力荐陈酿入得太学。
陈酿笑了笑:
闻听是谢诜旧作,座中学子顷刻群情纷繁,无不扼腕感喟。坐得远些的,本瞧不清画作,听人这般说,也只哀叹连连。
“待你兄弟可够好的!明早定要与你收钱来!”
“自谢大人随徽钦二帝被俘北上,传世画作便寥寥无几。唯有我们这些故比武中,或可得一二之数。旧物尚在,人事已非。常常观之,无不感慨万千。”
陈酿身子一晃,方才回神。他举目看去,面前的街道与汴京非常类似,纵横交叉,人声鼎沸。
做点心的绮云斋便坐落于这条街上。自凌晨起,这里便排起了长队。要说最隧道精美的江宁点心,非此处莫属。也难怪七娘极是爱好。
说罢,他又摇点头,持续负手向前。徐秣见他答非所问,非常不解,只蹙了蹙眉,一时只觉看他不透。
徐秣看了眼绮云斋的招牌,自知此处的点心不便宜,一时高低打量着陈酿:
这是他南渡以来,头一回见着故交之物,贰心下感慨万分,暗自感喟了一声。一时候,只觉沧海桑田,人间变幻,直教人猝不及防。
徐秣缓了缓,又道:
听他说话逗趣,陈酿笑了笑,方道:
以后的事,便与平常论学无二。批评书画,作诗言怀,皆是学子们的学问参议。
他且说罢,不觉有些恸然,只无法摇了点头。悲切之处,倒是没法向人言说的。
当年陈酿的拒婚之举,若换作旁人,只怕早已将他赶出汴京,今后科举入仕,不定还会使多少绊子!
赵明诚举目四顾,遂叹道:
“你说如何便是如何吧!”
陈酿的思路一时拉得很远,他神情恍然,只记念着那些回不去的光阴,那些再也逢不到的人。
言罢,他又向陈酿道:
谢诜的笔法,陈酿再熟谙不过。畴前闲来无事,也自临摹过几次。
徐秣向陈酿抱了抱拳,道:
陈酿蓦地惊了一瞬,愣然望向那副山川画卷,久久移不开视野。
徐秣只撇了撇嘴,打趣道:
“谢大人是位真正的君子,他的画作,原非我能批评的。”
“想来陈兄也听闻过,赵大人酷好金石书画,藏品颇丰。畴前论学之时,他多拿前人书画作评。也不知怎的,本日却拿了当世名家的。”
“观其画风落款,莫不是汴京谢氏,谢诜大人的旧作?”
他遂俯向陈酿耳边,低声道:
只是本日画作与昔日分歧,学子们的诗文当中,多有慷慨激昂的言辞。到底多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本日一激,那里还能不管不顾地风花雪月呢?
不过,赵明诚连陈酿的面亦没见过,此举又怎能是为了他呢?
陈酿看了看排长龙的人群,转头向徐秣道:
“皆伸谢大人与陈兄有知遇之恩,突然见着这画作,你心下应是不好受吧?也怪我,你清楚另有事,老是不该拉你来的。”
陈酿负手前行,只道:
“这出《琵琶记》,笛声总不如箫声好。”
一时论学毕了,陈酿、徐秣、张政三人只随人群一道出了府衙。徐秣的住处本近着状元楼,故而先辞了张政,与陈酿结伴而返。
谁知一旦战祸而至,汴都城付之一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谢府的统统,灭亡在连缀数里的火光当中,便是灰烬亦不剩。
当年他挺身而出,力诛六贼,拔擢太子即位,是多么的风景?当时节,谢府满门高低,尽披朱紫官衣;妇人女眷,无不是诰命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