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仓促而来，仓促而去，仿佛这一月的事，都显得荒唐好笑。
七娘摇点头，她不晓得。
郓王见她满目离愁别绪，细眉仿佛，只道颇是动听。
她这才回过神，遂叮嘱道：
她神采显得暗淡，只向郓王问道：
郓王低头憋笑，她如此模样，倒也天真敬爱。
她仍作祁莨的打扮，有熟谙的太门生见着，也打趣说：
那般沉稳，波澜不惊，仿佛再大的事，再浓的愁，亦可化在他的浅笑当中。
七娘忽紧闭双眼，深深蹙眉，人间怎会有如此难以定夺之事？
他只道：
而是，更放不下……
这滋味，不苦不甜，不酸不辣，却又五味俱全，食过方知。
七娘偶然理睬他们的打趣，一时，只在藏书楼下猛顿住了脚步。陈酿是不难寻的。他总爱寻个无人角落，兀自看书。若往冷僻之处去，定能见着他。
“自古多情伤拜别，想来，是最断民气肠的。”
“这是何为么？真想做太门生，要拜书神？”
七娘回过甚，端但是坐，只不易发觉地叹了口气。
“好是好。不过，他们不知我与冯婴的身份，又当如何说呢？”七娘道，突然分开太学，总该想些可托的说辞。
陈酿隐在人群当中，负手而立。他想，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她是不会重视的吧？
“表姐？”
郓王点头：
她无法地望着七娘，一时不知如何相劝。
她缓了缓气味，负手而立，正色望着他，像是鞠问：
七娘自知她心存担忧，安抚似的点了点头。
拜别之期转眼已至，七娘与朱凤英坐上各自的车驾，太门生们皆排排端立相送。
朱凤英叹了口气，又蹙眉看向她：
他猎奇地核阅七娘，问道：
藏书楼占地宽广，气势宏伟，斗拱雕栏颇得天家风采，直压得她喘不过气。
只是她最想相送之人，怕是再见不得了。
“你又心有不甘了？”
“本王方才路过，见莨弟模样奇特，一时猎奇。”
偶然逢着，不过酬酢一句，点头之交罢了，并未几过话。他若问及七娘，她只对付说统统安好，也就是了。
七娘撅着嘴，又看了看藏书楼，只道：
公然，这见与不见之间，是太难了。
“方才听冯婴说了，你家有丧事。兄长结婚，自当回家庆祝，以此为由，想来，也不算哄人。”
“我拜别之时，是会有人相送的吧？”
既得木牌，她也不担搁，次日便往藏书楼去。
“表姐，”七娘叹道，“只是见一见，悄悄见一见，并不与他过话。”
“莨弟本日，像是颇多感慨啊！”
七娘昂首望着他，忽觉心头一阵暖意。畴前宫中，是他雪中送炭，现在太学当中，亦是他雪中送炭。
谁也不知，他们平常一处论道的祁莨与冯婴，竟是面前两位世家小娘子。
这话听着非常伤感，郓王细心看她，低头之间，倒见出可贵的温婉来。
七娘轻咬着唇，垂下的眸子看向一边。
“从不见小祁莨来藏书楼，眼下却也知勤奋了。”
七娘点点头，这倒刚巧了。
“楷兄寻小弟有事？”
只是，来此不久，竟到了要践行之时。聚散聚散，这等前情面思，本日竟也落到了她谢七娘头上。
“可我，却一向是你的楷兄啊！”
“你要去便去吧！只一处，非论产生何事，皆不准瞒着我。”
或许为着他说要来相送，或许为着他帮她入太学，亦或是，只为他方才那一抹安抚民气的笑。
郓王见她发楞，遂问：
七娘见朱凤英不语，只唤道：
七娘倒忘了他还在，只摇点头，又道：
“断肠……”七娘幽幽吟来。
“莨弟？我已做不得几日祁莨了。”
“楷兄便当我是拜书神吧！”
至于为何而谢，她亦说不清。
七娘一惊，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谁知她脚下不稳，目睹着就要摔下去。
正气恼间，忽闻得耳畔有人，七娘一瞬展开眼，却见那人靠得很近。
朱凤英顷刻一惊。
只闻得她低声道：
“莨弟想甚么？”
七娘闻言，心下一动，忽而昂首看他。郓王还是浅笑相对，自有一分温润气度。
朱凤英是经常出入藏书楼的，亦总在那处见着陈酿。
“旁人不知，我是定要来的。”
七娘低头笑笑：
本来，七娘这些日子的避而不见，不闻不问，竟不是放下！
郓王倒是一怔，见她如有所思的模样，只道：
朱凤英见七娘神情当真，似有闲事要说，遂端坐了身子，要将听来。
那人忙拉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拽。七娘踉踉跄跄，几乎撞上他胸口。
朱凤英沉吟半晌，又看了眼书案。祁莨的木牌，她并未锁来，只置于书案右边的屉中。七娘若真下了决计拿，却也不必同她说这一声。
“却也可贵。”郓王点头浅笑，又道，“你与冯婴不日便要家去了，本王想着，叫上魏林他们与你二人践行，也不枉同窗一场。不知莨弟，意下如何？”
郓王笑了笑：
她将祁莨的木牌拽在手中，越握越紧，一双纤纤小手已然勒得通红。
只见那人又将她扶稳，微扬嘴角，有些憋笑地看着她。
本来，这便是诗中所言断肠。畴前虽读过很多，到底不知世事，也不大懂。
“祁莨的木牌，表姐可还我么？”
“楷兄，”七娘唤道，“多谢你。”
她蹙了蹙眉，自知无解。
现在，望着面前偌大的藏书楼，七娘只觉如有所失，心生戚戚。此时所感所尝，本来便是断肠滋味。
他方道：
只是她想着，此番去了，便是三年不得相见。三年后，是个甚么景况，谁又知呢？或许，他一朝外出，这就是平生的别离。
她又望了一眼藏书楼，刚才郓王若不来，她会登楼见陈酿么？
“没甚么，不过是忽生了些拜别愁思。”
她抬头望着藏书楼，戋戋三层罢了，却显得那般高不成攀。
七娘这才回过神，忙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又兀自向后退了几步。
“表姐不懂。”七娘忽想起许道萍来，“他已拒过我一回，我若一味缠着，只怕独一的师徒情义，也会尽变作嫌弃吧！”
朱凤英拉着她的手：
“七娘，你诚不必如此委曲本身的。木牌我自能够给你，你若真放不下，直去见他也就是了。又何必偷偷摸摸呢？”
可她真要登楼么？
他望着她，柔声道：
去，或是不去？
七娘透过帘缝，又看了太学一眼。黑压压的人群当中，他亦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