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世破裂,此时再看到熟谙的场景,想起过往旧事,不免失神。

“五公主?”唐灵钧瞪大了眼睛,吸着寒气抖了抖。

*

韩玠还是怔怔的蹲在那边,怀里俄然变得空荡,就连心机都空荡起来。他盯着面前青石堆砌起来的墙壁,面前却还是谢璇方才强忍泪意的模样。

她倒是没发觉身后有人,用心的瞧着一方印章,直到韩玠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才回过神来,抬头见了是韩玠,笑意便有所收敛,“玉玠哥哥?”

——世家里娇养出来的女人,每日里锦衣玉食、赏花扑蝶,起居出行皆是金银珠翠、绫罗锦缎,看惯了簪璎繁华,莫非不该喜好热烈瑰丽的词句?特别是如许十岁年纪的小女人,端庄的诗都没念过太多呢,还真没想到她会喜好维摩诘。

韩玠在那边蹲了好久,一向在树顶上晃着双腿闲坐的唐灵钧终究忍不住跳下来了,“表哥走吧,那女人早就跑远了。嘿,长得像是兔子,跑起来却跟小豹子似的,又矫捷又快,咬人的时候也狠,谁如果娶她当媳妇儿,啧啧。”

前面韩玠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等谢璇撇开了晋王和五公主,便疾步走到她的身后。

内里谢璇摇了点头,以眼神表示谢珺回绝。

这一下胜利的叫韩玠松开了手,谢璇趁机退开他两步,怒道:“你做甚么!”

这印社在都城极驰名誉,开初是因刻印而立名,厥后糅杂了书法与绘画,宫廷表里驰名的画师与刻印徒弟都曾在这里习艺。平常印社大门紧闭,不准闲人出入,也只要在一月一次的谢池文社上才肯翻开大门,将些最新的画作的印章摆出来,供人赏玩。

韩玠的思路被他打搅,转过甚时已规复了靖宁侯府二公子懒洋洋的模样,警示般盯了唐灵钧一眼,唐灵钧立马闭嘴。

谢璇抬头时感觉脖子酸,干脆别开目光,不再看他,“走散了,我去找找。”说着便想扭成分开,谁晓得韩玠蓦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就往僻静处走。

韩玠本就年长力强,拉着谢璇的时候如同捉了只兔子般轻易。

“咦——”唐灵钧抖了抖,假装惊骇的模样,“表哥刚进青衣卫,就学会那些狠毒手腕啦?看在我帮你找了那副竹林图的份上,我们就扯平呗。”

“嗯,意境很好。”谢璇抬头,目光穿透了画卷,“独坐幽篁里,操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殿下不感觉这幅画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处?”

微微愣了一下,谢璇俄然明白过来,不由生出悔意。

更何况朝堂之上纷繁庞大,越王那条毒蛇悄悄盘桓,晋王迟早都得是他的垫脚石。谢璇毕竟是闺中之人,如果因为晋王而被越王盯上,岂不是自陷窘境?

是以此时的印社里比别处格外热烈,本日来谢池的人里,十成中倒有三四成是在这里的。

谢璇倒没想过这么多,只是点头道:“维摩诘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清爽淡远、美不堪收。”说完了见晋王并没有反应,忍不住侧头一瞧,就见他正看着她,目光还是暖和,却很有激赏的意义。

“哈。”谢璇笑了一声,忍不住的负气,抬眉看着韩玠,仿佛感觉好笑,“我喜好跟谁玩是我的事,玉玠哥哥如何管这么多?晋王、五公主都是和蔼的人,我这几年没少进宫跟五公主玩耍,如何就得避着他们了?再说,恒国公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天然该敬着皇子公主,为何却要避开?”

“啊,就是本来跟你订婚,厥后又给退了的阿谁?”唐灵钧立马来了兴趣。

这幅画的技艺算是中等,意境倒是极佳,如墨的竹林外明月高悬,一眼便能觉出其喧闹悠然况味。如许的场景,同她宿世静修的玄真观外那片竹林很有类似之处,当时候她喜好去竹林里静悄悄的待着,有一次韩玠去看她,便寻了一把古琴在林中抚奏,固然弹得不甚顺畅,在当时的她来讲,却好像天籁。

韩玠这会儿是单独一人骑马拦在车前,将掌心托着的一副卷轴递过来,道:“我瞧本日璇璇看着这幅画发楞,必是喜好这幅画。刚好作画的是我朋友,以是特地讨来送给她,也算不虚此次文社之行。”

“那是恒国公府的六女人,今后不准欺负她。”

晋王向来爱研习佛理,他如许和顺和蔼的性子,恐怕也是喜好这类诗词的。那样带着点温度的目光瞧过来,沉思其意,倒叫谢璇感觉有点难堪,便笑了笑,一瞧韩采衣并不在身边,赶紧往中间去瞧印章。

——退了婚事不想嫁给他,莫非跟了晋王就能欢畅了?她是他的老婆,宿世是,这辈子也必须是,她别想逃开!

前面晋王带着五公主走过来,在谢璇身后站了半晌,开口道:“谢女人喜好这幅画?”

谢珺却晓得分寸。

两小我各自沉默着倚靠在软枕上,听车外风声鸟鸣,闭目养神的间隙里心境跌宕。忽觉马车一顿,两人同时展开眼睛,谢珺已然掀起了侧帘,“如何了?”

“是靖宁侯府的二爷。”随行的婆子在外头回禀。

谢珺笑着睇向谢璇,“是韩玉玠。”

他恐怕再也不是她影象里暖和可靠的玉玠哥哥,而是叫她悲伤苦等,抱恨而终的韩玉玠。

晋王倒是没觉出“操琴复长啸”来,不过听面前这个养在国公府里的小女人念出这首诗,不免感觉惊奇,“谢女人也喜好维摩诘的诗?”

“我是为你好。若因为晋王而被故意人盯上,防不堪防。。”

谢璇却感觉快忍不住哭出来了,因而重重的在他胸前推了一下,趁着韩玠毫无防备身形微晃的时候,钻出他的桎梏,紧咬着嘴唇跑走了。

一幅幅渐渐的瞧畴昔,她站在一副竹林图前面,微微有些入迷。

韩玠却不欲跟他多废话,只是道:“之前跟她和采衣在一起的,是晋王和五公主,你明天几乎闯了大祸!”

谢璇宿世在道观里无事可做,她又不是真的道姑,不必修习道法,闲暇的时候便以画画和练习书法来打发时候。厥后嫁入靖宁侯府,每常被韩夫人折腾得肝疼的时候,也只能拿书法来埋头修身,对于此道倒是很故意得。

她跟之前完整分歧了,当时候的谢璇娇娇软软,固然受了委曲的时候都强忍着不说,但若他温言安慰,她便会对他诉说,欢畅的或者哀痛的,都情愿奉告他。可现在完整分歧了,她像是把他当作了完完整全的外人,将独一的窗扇紧闭,狠狠将他拒于门外。

车厢以内,谢璇尽是怨念的瞧着谢珺,鼻子皱起来,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谢韩两家是世交,前番退了婚事是迫不得已,友情倒是不能断的,这会儿如果推让,未免过分决计,便忽视了谢璇那拨浪鼓般点头的模样,接过卷轴,含笑伸谢。

韩玠立足,转头看他一眼,唐灵钧立马捂住嘴,不说话了。

四目相对的时候,各自都有些痴怔。

那种眼神……谢璇呆了一呆。他的眼底仿佛有种哀痛压抑的情感在伸展,如同哑忍痛苦,跟常日里漫不经心、语笑随便的靖宁侯府二公子完整分歧。

“采衣呢?”韩玠低头,瞧着身高还不到本身腰间的小女人。

谢璇与谢珺乘车回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谢璇十来岁的身材还未长开,比起韩玠苗条的身姿,无异于鸡立鹤旁。

谢璇和韩采衣牵动手,同晋王和五公主进了印社。

见韩玠还是拿胳膊将她圈在中间,搡了两下纹丝不动,因而抬起另一只手臂,故伎重施,重重的咬了下去。谁晓得此次韩玠并没有抽开,任凭她咬很多用力,都只是纹丝不动。

谢璇感觉惊奇,忿忿的扭头看他,就见韩玠也正瞧着她。

谢璇久未与韩玠独处,宿世的支离与怨意还未消去,此时吵了两句,只感觉眼角又酸涩起来。她不想在韩玠跟前露怯掉眼泪,更不想在他面前变得软弱,便大声道:“你想多了!”

重活一世,他想变狠,她却想变冷。

韩玠蹲身在她跟前,两只手臂伸出,将她困在中间,正色道:“璇璇,晋王是皇家的人,不管心性操行如何,都逃不开很多是非。我们不该跟他走得太近,那样对你不是功德。”

“又不是找我的……”谢璇嘀咕,懒洋洋的往角落里缩了缩。谢珺见状只是一笑,不好叫韩玠在外多等,便翻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问他是何事。

“那就多谢玉玠哥哥了,如何做,我自有分寸!”谢璇说完就想分开,谁晓得韩玠却拦着她不放,眼睛里暗潮涌动,仿佛有些活力,亦有些无法,感喟道:“你在跟我负气?”

“幸亏有晋王拦着,不然没你好果子吃!”韩玠举步欲走,又重申道:“你若再敢欺负璇璇,把稳我剥你的皮!”

谢璇心生愤怒,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却不想跟他较量惹人重视,被他拉到没人处时才用力的甩着胳膊,想要摆脱。谁晓得韩玠将她的手腕握得死紧,如何都摆脱不开,谢璇怒从心中起,扑上去拉过他的手,便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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