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遗玉长够了见地，又没在外头找到程小凤那匹枣红马的影子，筹算打道回府时，却闻声这么熟谙的一嗓子，踮脚一望，便见着在人来人往的魁星楼门口，正有一名身量高挑的公子哥儿同门卫起了争论。
“.......蜜斯。”
“卢耀，感谢啊。”程小凤轻捶了一下卢耀的肩膀，从腰间取出一把折扇来，“唰”地一下抖开，朝前走了两步，发明没人跟上，便转头望着正在拉扯衣摆的翠绿少年，凤眼一弯，笑道：
遗玉尚在回味刚才被轻功夹带的滋味儿，摸着光光的额头，梳起了额发，叫她多少有些不安闲，这身衣裳是程小凤带着她在裁缝铺子换上的，谁能想到，程家名下会刚好有间铺子开在这魁星楼的边上。
将近申时，魁星楼底层的大厅内，不管是香廊下的雅座，还是厅堂里的席案，都已客满，数十条轻缕烟纱从梁栋上环抱直垂地板，悬空的灯笼虽明，却将大厅各个角落隔出了一片片昏黄感，只要正中心搭建的三丈见方红绸台子上，是一目了然。
“甚么生客熟客的，是要银子吧，喏，这是一百两，拿去！叫我出来！”
“......这件事你是打哪听来的？”遗玉很想信赖她的话，但是她刚才口里说的那小我，当真是卢智？还神魂倒置呢，真要有一个女人能把她大哥那成精的狐狸给迷成那样，她倒是想见见。
“这位公子，您是头一次到我们魁星楼来吧，我们今晚有易卖会，不请生客来。”门口的争论，引得楼内走出来一名棕袍幞头的中年人，说话态度非常客气。
那中年人没接银票，刚才还带笑的脸刹时冷下来，道：“公子，您还是归去探听探听再上我们魁星楼来吧，我们这里说来也只要端方不能用钱买，别说是一百两，就是您抬了一万两的现银来，都进不去这道门，您且请回吧。”
“蜜斯，我们归去吧？”闻声程小凤的教唆，卢耀这会儿才有点悔怨，就是他再不懂情面油滑，也晓得如果明天遗玉出来了，转头被卢智晓得，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遗玉歪了歪脑袋，那不是程小凤么，就这么大会儿工夫，她在哪换的男装？
好么，单是这几个她瞥见的，就是这等身份，那些隔着垂帘的，还不知是哪路神仙，难怪刚才在门外，那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会对程小凤不屑一顾，能拢来这些身份职位的常客，这魁星楼的背景，该是有多硬！
“是卢耀啊！太好了，你工夫好，这堵墙必定拦不住你，你等下把我和小玉带出来，好不好？”
“小凤姐，你在这里干吗呢？”遗玉表示卢耀松开程小凤，仰着脑袋看着她。
明显在书店前面，她还见她是穿戴女装的。
就在程小凤左顾右盼在这偌大的楼里寻觅卢智人影时，楼内的曲调俄然一歇，厅中世人很有默契地停下了扳谈，朝着摆在正中心的台子望去*
“...蜜斯。”
“是，”卢耀见她神采，解释道：“现在是月末，每月十五以后都会接待女客，十五之前只欢迎男客。”
程小凤走了吗？如果就这么走了，那便不是程小凤了，一盏茶后，魁星楼偏僻的西墙下头，一道人影仰着脑袋看了看那围墙高度，将衣摆在腰上一扎，朝着掌心“呸”了两口唾沫，一曲膝一蹬腿，人还没蹦上一尺高，后腰上便猛地传来一股力，将她又给捞了返来。
公主都来了，不该差皇子吧，想到有能够李泰也在这厅里坐着，遗玉不由就有些心虚，前次爽了他的约，过了三四天便有人将梦魇解药的药材借着卢智的名义送到了向黎院，只字片语都没有传来，她每天到文学馆去，连续七八日，都没见着那人一次，反倒让她有种冒风雨前的安好之感。
若说这风月场合也分个三六九等，熟谙行道的都清楚，那在平康坊里头的，便是这三等和六等，而独一坐落在东都会里头的魁星楼，则当属这头九等的了。
一刻钟后，还是那面墙，不过不是在笼光摇摆的巷子那头，而是在灯火透明的院子那头。
少年昂首，梳理的光亮的额头上面，暴露一张白净的面孔，许是因为年纪小，面庞还未长成，搭上那纤细的身板，若不细心去辨，谁能想到这眼梢有些勾人的少年，实在是个女儿家，只当是娇生惯养大的小公子呢。
“就是这里？”
遗玉站在巷子口，看着街劈面早早罩上华灯，包抄在高高院墙内，一栋五光十色的四层琉璃瓦楼阁，在一片模糊可闻的琴乐声和人语声中，侧头问道：
“哪个――”混蛋两字没有骂完，借着街道的笼光，看清楚身后站着的人，一双凤眼瞪地溜圆，“小、小玉！”
“你！”程小凤脸上一红，目睹守门的三名男人已是面露不善，踌躇以后，瞪了一眼那中年人，掉头就走。
“小玉，你就陪我出来找找吧？”
不但如此，若只是供应些风月酒色，那还当不得这顶尖儿，在魁星楼里，玩的就是奇怪，斗犬斗鸡，买卖珍杂，非论你是常客还是生客，只要你来了，提了要求，拿出银子来，还真没甚么他们弄不到的玩意儿！
分歧平常风月场合，只供女色，魁星楼里头，但是男客女客老客少客的银子都能赚的，买身的、卖艺的，女色男风，无一不全。
“唔――”遗玉摸摸下巴，目光来回在两人的脸上游移，最后必然，笑道：“小凤姐，你得先奉告我，你在哪换的衣裳？”
遗玉跟着程小凤，在卢耀的暗中帮部下，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后院的守备，安然地从偏门找到大厅，在角落一处无人的空席上坐下，她打量着四周，这一看便是心惊，虽有层层烟纱拦着视野，她还是认出些人来――
殊不知，他这么一开口，却让刚才没重视到别人的程小凤，两只眼睛一亮。
“你承诺了，太好了，随我来！”
“行了，不消整了，你这模样保准没人认得出来！”
“你在暗处跟着我们。”遗玉扭头叮咛了卢耀，便大步走向程小凤，同她一起穿出这后花圃，朝着那五光十色的楼阁走去，身上这套男装，称身是称身，可就是太薄了，不从速到屋里去，她真怕着凉。
“这里还待女客？”
卢耀瞟了一眼那精雕细刻的云纹墨匾上“魁星”两个大字，道：“蜜斯，我们还是归去吧。”
“呃......”遗玉有点挣扎，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女人家，不晓得那里该去那里不该去，可就是因为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女人，才明白如果任由程小凤自个儿出来，不管找不找获得卢智和“阿谁女人”，都会招乱子出来。
一边路过的客人，有停下来看热烈的，见程小凤甩了一百两银子出来，几近是大家脸上暴露了不屑之色，随即便没了兴趣再看，径直走进院子里。
“我、我――”程小凤支吾了两声，一咬牙，道：“我是跟着阿智来的，哎呀!小玉，你不晓得，你大哥他迷上了这楼里的一个女子，不但误了学业，戴着孝还三天两端往这里跑，他、他的确就是神魂倒置了。”
这那里是青楼啊，遗玉咋舌，在影象力搜刮能够概括这魁星楼的词汇，似是有个词儿如何说来着――初级俱乐部吧？
总之一句话，只要您没钱，没有他们赚不了的。
那棕袍中年人见她远去，方才笑着对一旁的客人道了声“怠慢”，又叮嘱了守门的六人几句，便回身进了院子。
“你信赖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雅婷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同你大哥断交的！你如果不信，就同我一起出来找找，阿智今晚就是去见阿谁女人了，我就是想要瞧一瞧，阿谁女人到底是甚么模样的。”程小凤语气果断，带点忿忿和不平。
见过两次面的临川公主正在侧耳听着两名清秀的侍从逗趣，一张素净的面庞笑得花枝乱颤；长孙无忌的族叔、也是曾经到国公府来抓人的长孙顺德，年纪一大把，怀里还搂着个十来岁的小女人吃豆腐；学士宴上见过的颜学士，正低着头把玩着案上的几只玉杯。
便是风月场合，天然少不了靡靡之音，西北角的垂帘背面，伴着琴声模糊传来的呢哝软语音色，虽厅内碎碎人语不竭，却难掩其音。
遗玉却没答话，一脸惊诧地看着街劈面，在车水马龙的门前，此中一辆下来两名穿戴华丽的贵妇，相携在守门的三男三女躬身相迎下，袅袅走了精修的院门。
“走开！凭甚么不让本公子出来！”
魁星楼是甚么处所，但凡是住在这长安城里头的人，普通环境下，只要两类人不晓得，一是尚未开窍的少幼年女，再者，就是傻子和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