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峡谷荒漠、高山深渊飞速后退,过了半盏茶工夫,面前地平线便遥遥闪现出一座城池来。

展长生恍然大悟,便将镇魂碑朝城中猛力一掷。

伏麒许是发觉到他视野,不由转过脸去。

左庄却遥遥对上展长生视野,目光果断,正气凛然,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展龙将那团金光缠绕的碎刃扔入口中,一口吞下。随即嘲笑道:“傲骨何惧凉夜雨,这名字获得倒有点意义。”

动手时冰寒砭骨,沉甸甸几近脱手而出。展长生仓猝强运灵力,紧紧将那石碑抓握在手,支出乾坤戒中,而后道:“师兄,快走!”

斩龙枪收缩成平常大小,金光却愈发刺目,在展永内行中仿佛一轮骄阳熠熠闪亮,势如奔雷,轰然一声,贯穿那美人的胸膛。

展龙灭了那灵魂,揽住展长生腰身,沉声道:“三途河边皆为迷途灵魂,死于兵祸者,皆困在枉死城中,既然来了,便陪你走一趟。”

斩龙枪在他手中俄然消逝,展龙已化了人形,将那金线密密包裹的碎刃握在手中,神采却不见如何愠怒,只道:“本尊在此,你何必为那仿造假货、水月镜花沉迷。罢了,此次饶过你。”

展长生不知他如何这般平静,却也不肯去胶葛,只冷冷横扫一眼,便取出怀里的棉线团。那线团乃以展长生神泉淬炼,故而不惧烈火,他将线团一扯,寻到了离开冥界的出口,便跪下紧抱住黑龙颈项,促声道:“师兄,莫再担搁。”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时,那跟在何凉夜身后的老妇人已不见踪迹,只怕趁乱逃了。

冥界上空,阴风砭骨,那黑龙周身却有熊熊红焰燃烧,炽热挡住噬魂阴风、夺魂的鬼车,一起过关斩将、摧枯拉朽,竟大张旗鼓朝冥界八十八层界域进发。

那城池位于一处峡谷深处,依山而建,半隐岩石山腹以内,通体苍灰、乌黑交叉,城门两侧各铸了一名足有山高的黑甲军人石像,目睹黑龙靠近,便隆隆活动起来,一面喝道:“何方宵小,擅闯枉死城者死!”一面提起手中巨剑,当头劈下。

黑龙又是一声震天撼地的龙吟,堪堪昂首时,却见自远处乘黑云袭来的世人竟活力勃勃,并非冥界住民,反倒是人间十洲三国的修士。

展长生低咳一声,不由辩白了一句,“他那仙颜原出自师兄,我一时不察,被他摆荡心神,该当受罚。”

不幸那陆公子回过神时,三途河边早已一片沉寂,再无人问津。

随即展龙怒道:“不过一点美色,你又何至于*熏心,摆荡起来,好久未曾经验你,皮痒了不成?”

展龙嘲笑道:“本座碎刃收回过半,尔等鼠辈,萤火之光竟敢与明月争辉,罪该万死。”

展长生俯在黑龙颈后,火光外厮杀惨烈,他置身此中却安然无恙,全不受半分影响。只见黑影阵阵烧焦消逝,黑龙吼怒前行,如入无人之境。

这般强词夺理,展长生顿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话。展龙却当他允了,悄悄松松扣住他顺从的脚踝,托高俯身,肆意妄为。

黑龙便回旋在枉死城上空,远处天涯黑压压阴云缓慢翻卷靠近,城中却也涌出无数战将,抢先一人身披乌黑战袍,眼若铜铃,须发箕张,骑一头黑底白纹异兽,手提狼牙棒朝黑龙杀来,声若洪钟,响彻枉死城上空,“狂徒!你擅入三途河时不与你计算,现在却愈发得寸进尺,到我枉死城抢魂来了。杀你一万次不敷解恨!”

靠近时大家手持青铜令、玄铁令,喝道:“奉五族盟令,诛杀斩龙枪!”

这孤魂倒当真能屈能伸,先前有常世之刃做依仗时气势凌人,现在转眼便各式要求,全无半分傲气。

展龙俯身,堵住他嘴唇展转深吻,过了好久方才喘气道:“尸山血海我也陪你闯过,如何就不能尸山血海陪我睡一次?”

话音未落,丈余长的狼牙棒已近在面前,那黑龙顾忌到他真火炙烤灵魂,只得一个摆尾,将那狼牙棒抽得一偏,失了准头,打着旋击中远处山峦,将山岳击得轰然碎裂了半个山头。

展长生早就对那令牌猎奇得紧,现在见人亡令在,自是尽数卷入乾坤戒中。

被黑龙威势镇住的众修士仿佛也看出了端倪,再度袭来。

展龙才道:“人间三世,常世乃死者之世,现世乃活物之世,来世乃灵体之世,你一介亡魂,倒有点小聪明,晓得寻我常世之刃寄生,现在物归原主,我也分歧你计算,自行去罢。”

刘忠不觉怔愣原地,开口也不是,退散也不是,直到展龙一声暴喝:“滚!”方才带着四名尚能活动的朱衣傀儡,跌跌撞撞出了山洞。

展长生忙亦步亦趋,靠上前道:“谢师兄宽弘大量,不如一道饶了罢。”

展长生早已站起家来,严阵以待,此时便抛出十个紫金火鸦葫,恰是这半年来借展龙血孽业火炼成的宝贝。顿时漫天炸开十朵耀目红莲,将那些使尽了各式手腕的进犯尽数吞噬。

这天崩地裂的动静中,黑龙早已风驰电掣,杀入枉死城当中。

刘忠早已等待在侧,见他二人回转,利落拔了长钉,连同棉线团烧个洁净,困灵阵立时崩溃,那二十余名朱衣的傀儡仿佛耗尽精力,一个紧接一个倒在地上,堆叠成山。

那白影道:“小生名唤何凉夜,永昌王都人氏,数百年前误入三途河时,得了那宝贝,固结河水阴冰,炼出人身,便留在此地一心修行,从不问外事……不料本日却遭此横祸。”

变故接二连三,展长生更将噜苏事抛在脑后。

展长生宽裕交集,待刘忠离了山洞方才曲起一腿,膝头顶在展龙侧腹,吃紧道:“师兄,各处尸山,不如换个处所……”

他还是涩声道:“我是何凉夜,为何偏生逼我……”

他神识广漠,天然瞧见了人群中簇拥的几名魁首,左庄与座下大弟子,连同伏麒鲜明身在此中。

展长生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展长生与展龙双双落地,滚做一团,他只觉师兄气味有若烈火,炙热短促,烫得肌肤生疼。不待他起家,展龙又扣住他两手压在头顶,卤莽撕扯他衣衫。

旋即斩龙枪在他手中愈发炽热,狠恶一震,便将那白衣美人震碎成数十碎块,竟满是冰块固结而成,漫天飞散,落在大半个河滩上,唯有中间处一点玄色碎片,有灵性般待要逃窜。

顷刻间,统统归于沉寂。那美人木然立在原地,仿佛风雨飘摇中一片破布,端丽表面如冰雕熔化,水流自他清绝锋利面庞滑下,有若两行清泪,一点一滴,落在三途河滩的冰冷卵石上。

展龙凝目看他,展长生自是温润笑对,半年光阴仓促而过,仿佛未曾留下半点陈迹。

展长生一时心虚,一时又觉甜美,只得先低头认错。

不待展长生开口,他突然张大龙口,一股惊天烈焰吼怒冲出,眨眼就将森寒之处化作焦热天国,那光辉顷刻就被火焰淹没,随即乒乒乓乓声接连响起,恰是成百的修士宝贝不堪烈焰烘烤,炸裂成碎片。护身剑域一样挡不住展龙焦热烈火,躲闪不及者,生生在半空被烤成了焦炭,直坠空中。

随即化作黑龙,穿过苍茫无尽的冥界阴霾天空,超出三途河,朝着冥界深处飞奔而去。

展长生才欲诘问,展龙左手手心向上摊开,平空固结出一团冰冷霜团,模糊竟有些微同那白衣美人表面类似。

展龙嗤道:“总在这城中,一起收了就是。”

那黑龙立时化回了斩龙枪原型,眨眼便飞窜分开原地,不过几息工夫,便摆脱追兵,穿过出口,回了山洞。

展龙道:“师弟,取镇魂碑。”

展长生听闻却心头一沉,展龙何时晓得见好就收?清楚是后力不继,血孽捣蛋,故而虚张阵容罢了。他固然忧心忡忡,却不敢暴露半点端倪,只肃立在黑龙后颈,悄悄扣紧阵盘,望向仍然黑压压的人群。

展龙便抬手,悄悄在他头顶一敲,斥道:“油嘴滑舌。你可知冥界八十八层,稀有百冥将镇守,此时不过入口,你便趁我不在,单独搞出这般大动静,可当真是嫌命长了不成?归去再同你算账。”

随即五色光芒自令牌上暴涨,交叉成困龙的阵法。

那武将却判定放手放了兵器,两腿一夹异兽,后退了丈余,自背后取下骨雕长弓,张弓搭箭,他身后成百冥使亦是如法炮制,布下漫天包抄阵法,跟着一声令下,成千的箭雨或寒气森森、或金光闪闪、或烈火熊熊、或酸液横流,自四周八方将那一人一龙包抄。

展长生听他腔调凄楚,当真是闻者悲伤,听者落泪,却模糊觉出些违和之处,如若当真这般无辜,先前他吞噬了那很多灵魂,又该如何解释?

那惨白霜影时浓时淡,飘忽不定,俄然收回细细声音,凄然道:“何凉夜一介孤魂,现在失了依托,还能往那边去?望两位仙师大发慈悲,将我收在门下,做个扫洒鬼仆,只求片瓦居住挡雨,感激不尽。”

沉重风声贯耳,展长生同黑龙情意相通,便扬手一挥,袍袖过处绘出一道金光,顷刻间横桓头顶,挡下那黑甲军人的一剑,剑锋交叉处,铮然轰响,碎屑横飞,那金光得寸进尺,有若一尾黄金游鱼,粼粼在玄色石剑上横扫游弋,坚固岩石滋滋作响,那足有百丈的巨剑被斩为两段,半截庞大岩块轰然落地,砸得峡谷崩塌。

展长生见他与展龙酷似的面庞暴露凄厉笑容,不觉心头一软,柔声道:“你这是何必……”

展长生仓猝追上前去,一枪将那碎片扎上天上,金光丝丝缕缕胶葛而上,化作无数金线,将那碎片紧紧捆缚起来。

那黑龙连喷吐了三息,四周袭来的活人冥使便减少了六成,他倨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座本日不赶尽扑灭,尔等好自为之。”随后一摆龙尾,朝着来路返回。

那镇魂碑一味吸纳灵魂,待枉死城中灵魂消逝殆尽,方才缩回本来大小,缓慢窜入展永内行中。

那石碑一入灵魂群中,如鱼得水顶风而涨,化作顶天登时一尊石碑,朝四周放出夺目银光,顿时蚕食虹吸,源源不断将四周灵魂吸入碑中。

展长生便沉吟不语,只听那何凉夜一味抽泣,展龙不耐皱眉道:“聒噪。”竟手指微收,不待展长生开口,一团赤红火焰高耸而生,将那惨白霜影淹没此中。那白影一声惨呼,转眼便化得干清干净,半点不剩。

展长生依言而行,望向城中密密麻麻的灵魂,不觉游移道:“如何寻我乡亲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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