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辞改正道:“摘桃。”
现在有许文礼同业,纵使初度蒙面,他对潘辞亦是多信了几分,人间到处艰险,不时防备,委实辛苦。他此时方才深深贯穿,若能多信赖旁人几分,竟是件天大的幸事。
只是他原身乃盘古神木与天陨铁合铸,其质坚固而锋利,纵使化了人身也未曾改其品格。故而展龙只道他此举轻若吹灰,展长生却顿觉巨雷轰顶,一时候痛得天昏地暗,费了好一番工夫方才站稳,不由怒道:“无缘无端为何罚我!”
展长生尚在踌躇不决,一则终有疑虑,二则却不知如何同师兄开口。展龙却道:“何时出发?”
潘辞本待让许文礼同展氏师兄弟细细分辩清楚,他只从旁弥补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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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见许文礼靠近,便相互松开胶葛,展龙淡然一扫,便回身要走。许文礼当然但愿这浑身煞气,威压骇人的尊神离得愈远愈好,怎奈五师兄有命,此时只得硬开端皮,唤了一声:“展龙道兄请留步,我有一事要同二位相商。”
许文礼皱眉,刚强道:“不问自取是为偷。”
展长生心领神会,他只道此物可用以炼枪,故而亦是多生了几分热切心机,便同许文礼道:“既然如此,该当同去。”
展龙略沉吟,却道:“屠龙施法,我却只需一起厮杀。”
许文礼愣道:“五师兄,这才几时你便……”
展长生惊诧侧头,看向展龙道:“师兄?”
他尚未说出口时,许文礼已截去话头,抢先道:“我们是去偷桃的。”
许文礼冷嗤道:“你此人奸刁可爱,却恪守端方,并非邪佞之辈,那天眠城公主是个宇量狭小之辈,你获咎了她,断无活命之理。上天与小爷我同有好生之德,留你一命,也是我的功德。”
展长生更觉此品德性可贵,一时引为知己。
他又同展龙、展长生分辩清楚:“那桃林虽是凡木得了灵气,此中却藏有一株蟠桃树,虽不如三千年一着花,九千年一成果的万寿无疆桃,却也是个宝贝,用来贺寿,最妥贴不过。故而我师兄弟二人奉师尊之命,要设法入谷偷……咳,摘桃。”
彼时展龙初临人间,懵懂如孩童,就赶上个武痴,除了殛毙交战,竟一无所知。
现在悬浮半空,光彩沉如玄铁,模糊生光,展长生立在上头,扬声道:“还请潘道兄带路。”
他师兄弟二人喧华时,展龙亦是如法炮制,抬手屈指,在展长生额头一敲。
展长生略略思忖,顿时心领神会,问道:“这是落命林的藏宝图?”
展龙抬手,轻抚他眉心,沉声道:“我学学与人相处之道。”
因这金液生于木中、性带水相,故而对水、木灵根的修士修行最有助益,纵使不敷结丹修为者,若能得金液加持,也能长足进步,这便是许文礼所说,对展长生大有好处的宝贝。
展长生乍见那藏宝图便两眼冒光,一心等他开口,却见这青年剑修面带难堪,抬手挠挠后脑,又道:“五师兄,这是那里的藏宝图?”
展长生尚在猜疑,潘辞见他神采,便又笑道:“我乃金灵根,阿礼是奇诡的水火双灵根,除非师尊过目,不然不敢私行服食灵物。我自师尊手中得了这藏宝图,自是另有任务……”
如若不然,这非人非妖,非鬼非仙,既没有半点知情见机,更全无涓滴风雅手腕的一柄长枪,就连调戏的手腕也学得不伦不类。徒有玉树琼枝的表象,倒是个凶神恶煞的主,恶名在外,到处树敌,如何就得了那身娇肉贵的少主喜爱?展长生便百思不得其解。
潘辞又道:“我这小师弟性子恶劣,于修道一事上却很有点天赋,他看重之人,于我长春派天然是友非敌。听闻大展道友道法刁悍,难遇敌手;小展道友精通阵法,妙着迭出。若得两位展道友互助,我等进桃花谷又能多几分胜算。此去桃花谷多则五六日,少则三两日,宗主大寿另有半月,光阴绰绰不足,断不会担搁,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潘辞感喟道:“无主之物,如何问……罢了,你说偷便是偷。”
许文礼得他提示,方才留意到,展长生身周有一层剑域环抱,无形无质,貌似全然有害,实则狠辣非常,如果不慎拍上去,只怕整只手都要刻苦。
展长生微觉难堪,咳嗽一声,眼角视野中,许文礼正朝他二人走来,他只得低声道:“师兄,我不、未曾乱想。”
他见展龙神采不悦,又安慰道:“相处之道,大家分歧。师兄何必急在一时,我与师兄来日方长,临时从心之所欲就是。”
却又将展长生身周剑域加强一圈,半尺以内,剑意迫人。
展龙沉默半晌,不知为何薄怒道:“只怕是从你之所愿。出发。”
这神仙自号桃仁居士,乃是一名阵修,最擅利用阵型克敌,攻其不备,所向披靡。他的本命宝贝乃是九千年雷击木制成的桃木盘,至阳至圣、却邪驱煞、伏魔降妖,乃天下正气、正道之首。
这桃林中却伴生了一种葫芦,名唤青涯,古籍有云:“青涯生金液,道法天然成”,青涯葫芦健壮以后,果实天然中空,固结六合精华,在内里熟出精炼的金液,乃是助修行者结丹的天然宝药。
展龙道:“不必。”
潘辞道:“我等皆为寻宝入谷,唯有猢狲是为偷桃。”
这浅显的凡俗间桃树在落命林中哺育了数百年,竟生了灵性。幸亏桃仁居士飞升前,亦是为这桃林做好筹算,布下重重构造,私行突入者,千难万险,九死平生,难以对付。
潘辞却道:“阿礼,看细心。”
展龙清楚这宝贝师弟不肯在外人前同他密切,只冷哼一声,还是纵身上了木简,与展长生并肩而立。
展长生听闻,不由暗中大惊,这少宗主当真奇特,斩龙枪因其能力无匹,十方三界中,不免觊觎者众。而展龙其人,展长生犹记他当初曾如何残暴嗜血,连杀胡岩风麾下数百黑骑、通天坊上千生灵;又如何不通人道,几乎害了展长生性命。
不料展龙却当真停下脚步,道:“讲。”
展长生在通天坊受太重挫,至今心不足悸。留朱所赠的秘境玉符虽不会再利用,他却仍然随身照顾,恰是为了时候警省,莫再落入别人骗局。
那敲打灌注些灵力,奇妙击破许文礼防身剑域,饶是剑修肉身刁悍,也是一阵生疼。许文礼各式委曲,捂住额头怒道:“潘辞!你欺人太过!竟敢骂小爷我是怯懦的猢狲!”
潘辞几乎讲错,目光中便隐含责备,扫向许文礼,那青年剑修却笑意盈盈,故作无辜。
潘辞许是因他猜中,故而愉悦笑开,冷酷眼神带上些许暖意,落在展长生面上,柔声道:“如假包换。”
展龙道:“不成。”
展长生虽对他所提的绝大好处各式猎奇,在人前对师兄倒是顺服恭谦,此时并不言语,只转头看向展龙。
他正想得入迷,后颈微微一痛,已被展龙单手扣住,一双清冷乌黑的眼眸落在他面上,“为何胡思乱想?”
许文礼张口结舌,再度得胜。他这五师兄空有温润如玉的君子表象,实则最是刁钻,他同潘辞辩论,向来屡战屡败,何尝过胜绩。他一时愁眉苦脸,一时却又希冀,如果展长生果然入了他长春派,做了他的小五师兄,今后定然能助他再战潘辞。
展长生避开他手指,无法道:“师兄昔日同屠……同师尊如何相处,现在便如何相处就是。”
展龙只略点头,“此物有效。”
展龙负手立在一旁,却冷道:“故弄玄虚,快讲闲事。”
展长生何其有幸,以一届凡人之身,自他部下存活,现在更成了斩龙枪的半个利用者。
许文礼只得再退半步,低声同潘辞道:“五师兄,任重而道远,艰巨且多阻,师兄千万保重。他日受了委曲,师弟定会陪师兄酣醉一场。”
那木简初看平平无奇,伴随展长生历经磨难,被火烧冰冻,剑刺斧劈,千万里驰驱,现在竟鲜明升格,自灵宝迈入半步仙器之列,更将那暴风神符吸归入简中,不必别的施法。
展龙道:“嗯。”
展长生微微一怔,想起展龙对他的各种宠溺,几近是言听计从,俄然心领神会,斯须展颜笑开,低声道:“好。”
许文礼喜形于色,笑道:“如有你互助破阵,我们定能偷了那桃。”他一面开朗大笑,一面作势就要拍在展长生肩头。不料甫一抬手,便被潘辞抓停止段。
许文礼一噎,讪讪道:“我、我尚未开口……”
许文礼只得转而乞助展长生,道:“长生,此事同你有绝大好处,不如……”
他便抢先一步,招出木简。
潘辞剑眉略皱,曲起手指在许文礼额头一敲,“未进而思退,非剑客所为,长春派如何竟养出你这怯懦的猢狲,若叫两位师尊晓得,定叫你好受。”
许文礼大喜,他自乾坤戒中取出一卷色呈暗褐的羊皮纸卷,顺手一指,青色剑光自指尖暴涨半丈,将左边三步开外的岩石削得平整如镜,随即便将那羊皮纸卷铺展在石台上。顿时细细的深色墨线缓缓在纸卷上展开,构成了一幅会聚山海湖泊、陆地深谷的堪舆图。
现在师弟不争气,潘辞只得切身上阵,苗条美好的手指悄悄在堪舆图中间一点,所点之处,以掺杂丹砂、金粉的漆墨做了标记。经年累月,不知更替循环,那施了神通庇护的羊皮纸经不住光阴磋磨,退色而陈旧,那点金红却还是灿烂夺目,逗留在一片密密麻麻的枝桠状标记当中。
展长生亦是后知后觉,不由低叹一声,“师兄,阿礼是友非敌,不必这般……”
潘辞微微敛容,又道:“落命林名不副实,实则包含朝气,外界失传的上古灵草还是孕育此中,实则乃养命林。”他见展龙眉峰蹙起,微微感喟,只得长话短说,“藏宝图中所载地点,乃是一名神仙成仙升之前,留于人间的故居。”
许文礼同他也算一见仍旧,又共历青元瑶池一场大战,足可拜托存亡。展长生曾相询,为何当初通天坊时,许文礼竟肯违背师命放他一马。
那桃仁居士生性最喜桃花,在居住的山谷表里遍种桃树,每年三四月时,百里桃花灼灼盛开,如粉灿云霞铺地,香风熏暖,煞是动听。
潘辞对小师弟嘲弄目光视而不见,还是暖和冷酷,化作一道紫金电光射入天涯。那木简同一道青光紧随厥后,朝林海深处飞去。
现在当然是好转,那少主所见的昔日展龙却更比眼下残暴百倍不止,如此仍肯同他结为道侣,若非是被展龙这俊美皮相蒙蔽得完整,便是那少主本身残暴不通人道,与这魔枪不相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