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蹲在板凳上,大快朵颐、风卷残云的萧战终究放动手中恋恋不舍的肉骨头,抹了抹油腻腻的嘴,直起家来,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嗝,转头斜视着诸人,葵扇大的手掌一挥,把桌旁的银子十足扫落在地,摔得噼里啪啦。

不得不说,萧黎久居萧暄身侧,耳濡目染,气质尚佳,虽不以势压人,可王府该有的傲气一点也不会少。

“东平郡本就是仅次于首府的大郡,治下三十余县,人丁逾百万,焉有不景气之理?何况我们现在还处于紫陵城,治所之地,闹市中间,更是人声沸腾”,萧暄淡淡应道。

“铿锵”,男人豁地一下拔出刀来,明晃晃的刀身反射出凛冽白光,让人不寒而栗,“你们这群刁民真是不识好歹,那就别怪老子部下无情了!”

“这登、冀二州皆是遭了雪灾,朝廷原觉得登州雪灾毒手,却不想冀州灾情更重。我们一起下来,所见之登州,并没有传闻那般灾情告急,早知如此,应先管理冀州方妥。”

若要论傲气,她这个世子爷,才是最甚的。

可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登州总归是占着天时,与本地诸州非常,其漕运发财,矿井林立,商船浩繁,茶肆遍及,朝夕之间,黄金白银畅通甚大,已不再是纯真的以农立州了,而是半农半商,经济较为独立,是故即便天灾*齐临,亦不至于家家闭户,门可罗雀。

萧暄一滞,微不成察地点点头,她一贯是赏识萧黎的贯穿力。此次登州之行,不知要出现多少魑魅魍魉。

萧黎眼也不抬,小口嚼着喷香的肉粒,满腹怨念,她素知萧暄这几日疲累,眼下胃口恰好,也就打心底不肯小爷去姑息别人,何况那男人气势凌人,一副咄咄相逼之态,让听不惯这类调子的萧黎已是极其不爽。

她不喜用食之时被人打搅,更不喜别人以势压她。

“你,你找死!”男人望着比本身高出一大截的萧战,不由后退半步,右手紧紧抄着弯刀,不肯逞强,嗓子发干,说出的调子略有些扭曲,带着一股子较着的沙哑。

萧黎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无法至极...

登州,乃古州之一,下辖五郡,汗青悠长,人杰地灵,海运便当,商贾云集。若值昌平之世,圣上贤明,官员励治,则政通人和,弊绝风清,家给充足,物阜民熙。

二楼的诸位门客见对方来势汹汹,人多势众,自知招惹不起,且也不需另付酒钱,不敢担搁半晌,一股脑全走了。

萧黎念着前些日子巴邑城凋敝之景,有些唏嘘。

“呦呵,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老子这在跟你们说话呢,都他娘的聋了?快些滚蛋,若再胡搅蛮缠,细心我的刀。”

“滚!”

梁太宗年间,墨客曹唯德曾赞曰:“暖风微熏游者醉,海船帆落万人归”,可见人之熙攘,物之充盈。

“来啊,给我上,废了他们!”

当然也有“不见机的”,得意自乐地吃着,毫不睬会。

萧黎轻声安抚几句,见到萧暄眉头仍然紧紧皱在一起,叹了口气,“少爷如果在揪心,不若先从登州粮款中调离部分,布施冀州,已解燃眉之急。”

“这登州东平之景,还当得起‘繁华’二字”,萧黎环顾摆布,人流不小,虽算不上摩肩接踵,可也是络绎不断。

“萧战,给他们点经验就行了,勿要伤及性命”,萧暄夹了片清炒干笋放在口中,慢悠悠隧道。

黑衣男人面色煞白,眼瞳冒火,弯刀重重挥下。

“好!”萧战率先应道,嘴角一串哈痢竖直流下。

不过,很不幸,劈面的领头男人原是个莽撞武夫,并没有踢到硬板的憬悟,常日里跟着主子,到哪了不是享用高人一等的报酬。现下他只晓得本身在这间小小的酒楼,被几个平头百姓给晾得下不来台。

十几把利刃转眼即至,逼到萧战胸前,却只见他神采安闲,嘴角挂起往昔的憨笑,抬手一挡,挺胸相迎,竟是生生地逼停了统统刀。一把把弯刀直直砍向萧战手臂、胸前,却仿佛碰在铁钢上,割不破一点皮肉,更似淬练般溅起点点星火,摩擦之声令人胆怯。

“在场的都听着,这二楼的空中被我家小主全包了,尔等酒钱也由我与店家付清,且速速拿上包裹,换别家吃食,莫要搅了我家主子兴趣。”,领头之人年约而立,身着黑衣劲装,长近七尺,虎背熊腰,臂膀健壮,挎着一柄两侧镶玉大弯刀,声音浑厚降落,却带着奇特的南边调子。

萧暄闻言,倒是未置一词,还是负手冷静前行。很久,行至一石拱桥头,临溪立足而立,轻笑一声,无尽讽刺,“冀州重灾之地,官员压下动静,冒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登州轻灾之地,官员却死力夸大,各式衬着,恨不得天下皆知。如此反差,真是风趣。”

就在众男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当作沙包一样丢来丢去时,一声空灵之音如天籁般传来,紧接着一道凶悍的劲气袭来,狠狠压向萧战,将后者逼退三步,才生生止住了这虐心又虐身的场面。

萧黎撇嘴,淡淡一句,激的劈面男人额上青筋暴起。

恩,这笋味道不错,可还欠些火候。

言讫,三人还是喝酒吃菜,屁股似黏在凳上,纹丝未动。

两人表情皆有些沉重,只余下忠诚的萧战接不上话,呆呆立在一侧,傻傻地揉着后脑勺,咧开大嘴,憨憨直笑。

然萧暄悄悄地拿着瓷杯,喝着登州独占的甜黄酒,看着窗外来交常常之人,白净的侧脸印出淡淡光芒,面色愈显沉凝,仿若周边产生的统统,皆与她无关。

“是我们找死,还是你这厮找抽啊?”

领头男人本就脾气火爆,见着这般形状,烦躁不已,压住到顶的火气,呵叱几声,不客气地扬了扬手中大刀。

萧黎一怔,偏头望着小主子愈发幽深如潭的黑眸,悄悄揣摩这番谈吐。她本是聪明之人,跟着萧暄,学到了很多,只一小会儿,便豁然开畅,嘴角尽是苦涩,“偶然候,这人间的*比天灾更可骇啊。”

一系列鬼哭狼嚎之声,撕心裂肺之音,不断于耳...

身后代人听着号令,纷繁拔刀上前,齐齐砍向萧战。

本来是有包场之客,遣部下前来赶人。

且说这三人上了城中汇珍居,挑了二楼临窗雅座,点了很多甘旨,正吃在兴头,便见楼下急仓促地奔上来一群男人。

后者倒是娇俏地吐了吐舌头,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好了,把这些恼人之事暂搁一边吧,这几天我们赶了很多的路,找个处所填填肚子,养足精力,等飞麟将谍报送来,再作他论”,萧暄转向身后二人,摊了摊手道。

萧暄闻言一愣,眼神有些奇特地瞥向萧黎,小妮子甚么时候也学着这么直白地说浑话了,定是被萧海几人带坏的。

“哎呦”,“啊”,“等等,豪杰饶命...”

“是”,萧战点点头,舔了舔油腻的嘴唇,盯着众位持刀大汉的眼里冒出绿幽幽的光,恍若盯着羊羔的大老虎。

“快停止!”

“若真要比较,登州临海,气候潮湿温热,灾情较之冀州,实则弱上一筹。不过,少爷,你也不必忧心,陈大人已坐镇冀州,想来会妥当安设,据实禀告朝廷。”

主子不动,随身保护哪有能分开的事理?

他身后的保护围成一圈,恶狠狠地盯着萧暄三人。

萧黎、萧战天然是落拓地跟着一块吃,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态势,委实是淡定。

“呵,还遇见一桌不识相的”,领头男人扫视一圈,瞧见另有三人未走,耻笑一句,大步上前去,从怀里抓出一大把碎银子,往桌上随便一掷,“这二楼已是被我家主子包下了,其他杂人不成滞留。拿上这些钱,够你们再找一家了,快些分开!”

哼,我家少爷定座在前,你家主子包场在后,按着先来后到之礼,我们如何坐不得这二楼?你们能够包场,我们就不可吗?非得在吃到一半时赶人走,真是不品德。

“哼,这还不是要感激冀州刺史等庸官,为了政绩,坦白不报,弄虚作假,文过饰非,明显灾情严峻,恰好避重就轻,只说个别郡县千人受灾,难觉得继,不谈多地早已人去楼空,死尸遍野”,一提起这个,萧暄就来气,那日朝堂议选登州钦差之前,众官本在参议冀州灾情,只因刺史上疏之状未及登州严峻,方才搁置一旁,只命专人运部分粮款先行赈灾,却不想,本身亲身走一遭,却截然分歧,触目惊心啊。

接下来,这个场面美满是一边倒。

可叹,今夕分歧昔日,肃宗当朝,碌碌有为,奸相擅权,肆意干政,处所凋敝,公众哀怨,此情此景,已是远不如前。

使刀的大汉们卯足了劲往下砍,却见萧战寸步未移,悉数挡下,其身躯之庞大,力量之雄浑,可见一斑。

粗大的嗓音,简朴的字眼,异化着劲气,配着厚重的身躯,震慑而出,直把阁顶都惊得一晃,红色灰尘簌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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