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拳打的黑脸男人痛不欲生，仿佛五内俱焚，肝肠寸断，神采刹时惨白如纸，眸子上翻，口舌唇齿按捺不住的连连颤抖，全部身材也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敏捷伸直在一起。
洛凝语黛眉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道：“柳寻衣，我听你话中的意义，似是成心在为刚才阿谁无礼之徒摆脱？莫非……你以为即便身在江湖，如有人叛变了本身的师门，也一样情有可原？”
“若身在江湖，自是欺师灭祖。但对他们而言，不管在潘家还是李家，都是谋一份差事，养家糊口罢了。”柳寻衣点头道，“因为徒弟给门徒的，远比掌柜给伴计的要多的多，故而伴计对掌柜的豪情，也远比门徒对徒弟要淡的多。大师处境分歧，身份亦不不异，是以不能相提并论。”
“刚才那些人的箱子比我们的大，你也只收一两银子罢了，为何到了我们这儿就变成十两？”洛凝语指着远处的几个客商，嗔怒道，“甚么狗屁东湖帮？看你们的模样，既不像是潘淮船商的人，也不像是官府的人，收的又是哪门子份钱？清楚是拦路掳掠！”
黑脸男人认识到不妙，可还不等他仓猝抽回击臂，林方大俄然向前一拽，直将那黑脸男人顺势拽到本身身前，接着左手握拳，使出一招黑虎掏心，狠狠地捶在黑脸男人的小腹上。
只不过，东湖帮明天碰上的并非平常客人，更不会被他的狠话等闲唬住。
“十两银子？”林方大虎目一瞪，怒喝道，“我们的东西从水上运来，统共也花不了五两，你现在竟敢要我十两银子？”
一夜无话，翌日凌晨。
看着四周越聚越多的东湖帮弟子，林方大仿佛也认识局势不妙，喉头微微爬动，下认识地吞咽了一口吐沫。
那男人本想趁机生机，但听到柳寻衣的“威胁”和洛凝语的“赔罪”后，心中不免一阵冒昧。踌躇再三，只能暗道一声“不利”，继而轻瞥一眼货票，没好气地嘟囔道：“你们去丙字渡口列队，稍候便可取货。”说着，他还朝左边指了一下，但见柜台左边的三个渡口上，别离写着“甲、乙、丙”三个红色大字，现在在每个渡口前都有很多人在列队等待。
柳寻衣三人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摩肩接踵，挤来挤去。
久而久之，东湖帮在水陆船埠收份钱，成了商定俗成的地下端方。特别是近些年，来往于此的商客，无不主动交钱示好，以求安然。即便带着镖师保护的客人，多数也不肯与东湖帮为敌，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只想求财，不想惹事。更何况东湖帮收的份钱，不过是三瓜俩枣的小钱，来往商客多是做大买卖的买卖人，也不在乎几个噜苏银子，权当是破财免灾。
“还没见到潘八爷，却先被他的下人惹了一肚子气。真不知潘家常日是如何管束下人的？真是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林方大站在步队后还不忘抱怨几句，顿时惹来柳寻衣和洛凝语的一阵偷笑。
如是送货镖师，则要在船埠外，先静候货色装船，由客人与商船两边盘点结束后，再放他们上船。反之，接货镖师亦是如此，先要等货色卸船，主顾两边劈面清理后，方才将货色带走。
“生面孔？”黑脸男人斜眼打量着柳寻衣三人，转而用手在木箱上轻拍几下，毫不客气地说道，“往哪走？这箱货的份钱还没交呢！”
弄清启事的林方大俄然转性，他满脸笑意地悄悄点了点头，伸手入怀，胡乱摸索几下，继而手背朝上，缓缓朝黑脸男人伸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想要钱，我给你便是！”
踌躇半晌，林方大转而看向一脸茫然的柳寻衣和洛凝语，满眼难堪地苦笑道：“我现在终究晓得东湖帮的人，为何敢在船埠上如此放肆了。寻衣、凝语，你们说……我们三个能一人打翻一百多个吗？”
柳寻衣转而望向柜里的主簿，欲要扣问究竟，却见那主簿竟用心扭过甚去，佯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是不想蹚这趟浑水。
当然，四周也少不了一些携刀带剑的保护。
东湖帮，乃颍川第一大帮派，谈不上是武林门派，不过是一群绿林劫匪构成的乌合之众罢了。
柳寻衣一行三人来到颍川城外的水陆船埠，此地堆积大大小小几十家船商，整天人满为患，龙蛇稠浊。
翻开紫檀木盒，只见一物被厚厚的红绸包裹，洛凝语将红绸细心剥开，一尊两尺余高的白玉观音，鲜明闪现在三人面前。
柳寻衣三人相互相视一眼，他们谁也不晓得洛天瑾为潘八爷筹办的究竟是甚么寿礼，但碍于船埠交货的端方，三人也只好装模作样地将木箱撬开检察。
“大哥何必与他普通见地？”柳寻衣安抚道，“这些商贾之家分歧于我们江湖门派，在门派中尊卑清楚，长幼有序，即便是师兄弟之间，也不容有半分冒昧，依托的是门规戒律。但商贾之家却分歧，他们依托的是财帛好处，本日潘家给一两银子，他们愿为潘家干活，明日李家若出二两，那这些人眨眼就会转投李家门下。”
林方大的火爆脾气一点就着，一巴掌将货票拍在柜上，喝斥道：“瞎了你的狗眼，大爷们给钱赡养你们，不是来听你吆五喝六的！让你拿根鸡毛，你他娘的还真当作令箭了？”说罢，也不等那管事的男人驳斥，林方大已俄然脱手，一把将男人从柜里拽出半截身子，任由那男人冒死撕扯，却始终摆脱不开。
“就是就是！”洛凝语晓得这里是潘八爷的船埠，本身又是来拜寿的，所谓打狗还要看仆人，她天然不想招惹费事，因而顺手扔去几个碎银子，皮笑肉不笑地“赔罪”道，“他莽撞了些，我替他向你陪个不是。”
河道中，是拔锚解揽，亦或停靠泊岸的船工。
……
洛凝语的话令柳寻衣心中一沉，方才他那句“处境分歧，身份亦不不异”，实在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暗指他本身的意味。可洛凝语的一句反问，却在偶然间震惊他的隐痛，故而令其不免心生苦涩。
浮桥上，是来交常常忙着装卸货色的夫役。
东湖帮的人整日在水陆船埠横行霸道，收取份钱。前些年另有人抵挡，但轻则被打个头破血流，重则直接被活活打死，继而抛尸江河。最无法的是，官府对此事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拦路掳掠那是犯国法的极刑，不懂可千万别胡说话！再者，若真是掳掠，又岂会只要十两银子？不是掳掠，这是端方！颍川的端方！水陆船埠的端方！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你们三个要么交十两银子乖乖滚蛋，要么就留下这箱东西。想找费事，也得先探听探听这是甚么处所？千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黑脸男人见林方大逞强，不由面露对劲之色，继而毫无避讳地伸手去接林方大的“银子”，但就在他们二人手指打仗的刹时，林方大俄然五指伸开，一把攥住黑脸男人的手腕。
船埠上，有拿着算盘笔墨，不时刷刷点点的账房先生。有端着簿册，挨个货船清查点验的主簿文书。另有面色焦心，等着接货的各路客商，以及三五成群，乘机寻觅买卖的脚夫、车夫。
木箱内是一个雕镂精彩的紫檀木盒，檀木天然散香，是以在木箱被撬开的刹时，一阵暗香便逸散而出，令柳寻衣三人顿觉精力一振。
“嘭！”
言谈之间，三人已来到丙字渡口柜前。点货主簿的一句话既突破了柳寻衣的难堪，也打断了洛凝语的咄咄相逼。
“这岂不是叛变师门，欺师灭祖？”林方大不觉得然地撇嘴道。
见到四周人纷繁投来非常的目光，柳寻衣赶快拦下林方大欲要砸落的拳头，将货票举到那男人面前，威胁道：“我大哥脾气不好，你不过是混口饭吃，真闹起来，对你我都没甚么好处？更何况，现在你人在我年熟行中，触怒了他，真打断你几根骨头，岂不是自讨苦吃？我们初来乍到，不熟谙这水陆船埠的端方，烦请兄弟指教一二！”
“我……”
林方大俄然脱手，一旁的东湖帮弟子见势不妙，仓猝朝天放出一支哨箭，跟着一声锋利的哨响划破天涯，淮水一线延绵十余里的水陆船埠上，竟从四周八方敏捷涌出一群群人影，这些人多数手持棍棒，也有人举着刀剑鱼叉，仓促朝潘淮船商的船埠集合而来。半晌之间，竟已聚攒了两三百号人马，将潘淮船埠围的水泄不通。
“既然无碍，那就请取走吧！”
“府主果然是好派头、好胆量，如此一尊白玉观音竟不派妙手护送，而只交由船商如褴褛敝帚般随便运来。看似凶恶四伏，实则出人料想，安然之极。”柳寻衣由衷感慨，心中对洛天瑾的崇拜之意更胜三分。
“甚么份钱？”洛凝语反问道，“我们有货票在手，船费早已结清，那里还欠甚么份钱？”
谨慎谨慎地将木箱重新盖上，还不等柳寻衣和林方大将其抬走，一只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大手，却俄然重重地按在木箱上，令柳寻衣三人同时一愣。
“嘶！”
“敢问这位兄弟，取货在甚么处所？”柳寻衣三人艰巨地穿过人群，跻身至柜前。林方大朝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嘿嘿一笑，随之递上手中的货票。却不料那男人竟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语气不善地直接摈除道：“要取货就去渡口列队，这儿是装货的处所，瞎转悠个屁？没看老子正忙着呢！”
交上货票，稍后半晌，两名夫役从船上搬下一个三尺见方的木箱，并谨慎翼翼地放在柜前。主簿挥笔点指着木箱，笑道：“宴客爷查验。”
一个船埠，同一时候常常是多家客商，同时装船或卸船。如此一来不免景象混乱，故而为保全面，同时也为划清权责，船商的保护与客人所请的镖师，常常分侍在船埠表里，各司其职，互不干与。
朝露未落，潘淮船商的船埠已是喧声四起，繁忙不堪。
洛凝语虽是女扮男装，但她毕竟是女儿家，和这么多汗臭熏天的男人挤在一起，不免有失体统。幸亏林方大粗中有细，一起照顾地非常全面，这才没让洛凝语在人群中，被人白白占去便宜。
“在水上能够用不了十两银子，可你想把它带出船埠，那就得十两！这是东湖帮的端方。”黑脸男人非常不耐地催促道，“废话少说，你们若不想交钱，那就把东西留下，本身滚蛋！前面可另有大把的人等着交钱取货呢。”
“嗖！”
船埠上的保护，大略分为两类。其一是船商本身的保护，其二则是各路客商请来押送货色的镖师。这两类保护一贯井水不犯河水，船商的保护多行走于船埠内，镖师则多等侯在船埠外。
“这位客爷，到你了。”
白璧无瑕，浑然天成，碧水流光，日月星辉。此尊白玉观音是由一块天然璞玉，经心打磨、砥砺而成。通体晶莹，灵犀剔透，代价连城，希世罕见，令人叹为观止。
抬眼望去，但见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男人，正死死挡着他们的来路。在黑脸男人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打手模样的侍从。
此时世人方才看清，林方大的手中空空如也，底子没有半两银子。
“船钱是结清了，可这船埠的钱你们却还没结？”黑脸男人嘲笑道，“你们这箱货看着不像是小玩意儿……罢了！念你们初来乍到，就便宜点……给十两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