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笑了起来,武陵躲在他身后笑。

张原“哈”的一声笑,那跑掉的白骡雪精却被穆真真抓返来了,问:“真真呢?”

张原无语,虽说后代那些买望远镜的家伙也大多存了这么个偷窥的心机,但如此夸大地说出来倒是少有,发乎情能够,但终归要止乎礼嘛,现在是甚么时候,万历四十年啊。

张原拥戴道:“当然值了,大明朝独一无二的望远镜嘛。”

贺氏管家笑道:“那商家大蜜斯恰是杂在婢女当中呢,这不就见过张公子了。”

贺氏管家不知张萼指的是甚么,不敢答话,只是道:“张公子,已经是中午了,各位想些必也都饿了,先请去飞涛馆赴宴吧,我家老爷等着呢。”

……

张萼拍着轿杆叫着“妙极妙极”,命王可餐再唱,身材也要比着,不能光唱不转动。

贺氏管家晓得凭他是留不住这位脾气火爆的张公子了,请张萼稍等,他急去报知他家老爷,等贺老爷从听涛馆赶来,张萼、张原、张卓如早已乘轿去得远了,贺老爷摇着头道:“老夫传闻来相亲的是张葆生的儿子张燕客,就知此事难谐,张燕客残暴荒唐,太仆寺少卿商明兼宠嬖小妹犹胜女儿,怎会将妹子嫁给这类人,罢了罢了,由他去吧,明日送帖子去对张萼的祖父肃之先生解释一下本日之事。”

张萼大笑:“如此说你是成心了,哈哈,介子喧宾夺主,我和卓如弟本日倒是陪你相亲去了。”

张萼越想越活力,说道:“我哪晓得商氏女郎会杂在婢女中窥测我,如果早晓得的话,我当然会正襟端坐,装模作样取本书吟哦甚么的,就不会跳着脚骂仆人,还又调笑婢女――”

贺氏管家忍着笑,力邀张萼去听涛馆赴宴,张萼点头道:“不去了,请转告贤仆人,张燕客回山阴去了。”回身便往园门方向走。

大雨以后城外门路泥泞,六个轿夫抬着三藤轿谨慎翼翼地走着,近城郊就是硬石路,就好走多了,王可餐偏就在硬石路上滑了一跤,弄得半身泥污,这极似女子声伎泫然欲涕,张萼瞧得哈哈大笑,表情镇静了一些,命轿夫停息,叫道:“可餐,来两句牡丹亭吧,你这污泥妆的杜丽娘极有神韵,快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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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原在府学宫前下了藤轿,与武陵回到宅中已经是未时初刻,主仆二人都是饥肠辘辘,用饭时感觉本日饭菜分外适口,正大快朵颐之时,忽听后园有骡马嘶鸣,张原奇道:“仿佛是白骡雪精在叫。”

一边的小丫头兔亭道:“是白骡子在叫,真真姐姐抓返来的白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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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年管家道:“商家大蜜斯已经乘船归去了。”

张原闭了嘴,不与张萼多说,不然张萼会越说越猥|亵。

“这个这个――”那贺氏管家搓动手,不知如何是好,只要连轮作揖。

王可餐被逼不过,只好唱了一句:“本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唱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手还都是泥浆。

张萼也是气极反笑,在能柱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无怪乎本日事事不顺,本来带出来的都是些笨伯。”

张原道:“三兄,别玩弄王可餐了,如许唱有甚么意义,大煞风景。”

张萼看了一阵,又向张原就教了扭转铜管对焦,笑道:“本来如此,远近分歧就要扭转这两截铜管调试,明白了。”命能柱将望远镜收好。

张萼掸掸袍袖,沉着脸问:“商氏女郎也在贵处留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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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原道:“我有言在先,未补生员之前不提婚事。”

张萼道:“我最爱煞风景――”想起方才商氏女郎用船送张原渡湖,不免有些醋意,问道:“介子,你在那湖心岛与商氏女郎都做了些甚么?”

一个头戴玄罗帽、身穿半新不旧天青夹纱褶子的中年管家小跑着过来道:“啊呀,张公子让小人好找,飞涛馆的酒菜早已备好,我家老爷等着呢,几位快请吧。”

张萼叫道:“她如何能如许,她是暗处我在明处,她看到了我我却没看到她,这不是暗害人吗!”

张原横了张萼一眼:“三兄这是甚么话!”

张萼揉了几下眼睛,又凑着望远镜对觞涛园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口里道:“妙极,今后我携此望远镜登高望远,可窥测别人闺闼秘事,哈哈,妙不成言。”

“不去。”张萼忿忿道:“我心中不快,食不下咽,就不打搅了。”

张萼嘲笑道:“既约我在觞涛园相见,为何面也不露就走了?”

贺氏管家道:“张公子在松涛阁喝酒时,商家大姐姐便已悄悄见过张公子。”

张原吃饱了饭,去后园看白骡,这白骡个高体健,应是公驴与母马生的,俗称马骡,这马骡重新至蹄都是白的,被拴在一根木桩上,在墙边不循分地磨蹭着背腹。

张原笑道:“我不忌讳。”

张萼点点头,他先前是看到有两条船,说道:“介子,你与那商氏女郎仿佛比我有缘一些,他日你让人提亲去,不过那商氏女郎可比你大着一岁,绍兴人忌讳女子比男人大一岁,你忌不忌讳?”

张原道:“模恍惚糊看到了个影子,大雨时天暗,渡湖时商氏女郎是在另一条船上。”阁中对弈之事当然不说,人言可畏嘛。

张萼移开望远镜,揉了揉眼睛,固然没看到船里的商氏女郎,但发明这望远镜公然有效,视远如近,实在是一大乐事,连声道:“妙哉,妙哉,看来这一百八十银子花得还是值啊,介子,你说呢?”

兔亭道:“真真姐姐在这里用了午餐就归去了,刚走不久。”

张原叮咛道:“小武,牵这白骡牵到西张那边去。”转念又道:“先在这里养几天,这时牵归去说不定被三兄抽个半死,还是等宗子大兄返来再送归去吧。”

能柱身材健旺,脑筋却不大灵光,为了证明自家公子所言不虚,插嘴道:“没错,我家公子当时正在阁子里骂仆人,骂得就是我能柱。”

张萼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道:“是有那么几个婢女从阁边走过,我还叫她们上阁同坐喝杯酒呢,不太蜜斯甚么的没看到。”

贺氏管家陪笑道:“张公子有所不知,那商家大蜜斯已经见过公子了――”

贺氏管家陪着笑容跟在前面,一再要求,张萼道:“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也没有见怪你家仆人的意义,我也晓得此次相亲是不成了,商氏女郎看破我了,我无颜见你家仆人,怪只怪商氏女郎奸刁,我悔不听母言,不慎入彀。”却本来张萼出门时,其母王氏千叮万嘱,要他本日莫要耍性子,要温文尔雅,又说那商氏女郎乃是会稽绝色,有西施之容、咏絮之才,让儿子万勿错过――

王可餐一身狼狈,眼泪都快下来了,望着张原乞助。

张萼笑道:“行行行,让商氏女郎等着你,后年你补生员,你十7、她十八,欢欢乐喜入洞房。”

“咦,见过我了,在那里?”张萼忙问。

张萼笑嘻嘻改口道:“我是问你见着商氏女郎没有,果然绝色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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