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妇发笑,不再理睬薛童,转头看着船窗外,楼船垂垂驶近湖心岛,岛边有一条画舫悄悄的泊在那边,二船缓缓相并,画舫上的汪汝谦从架板走到这边楼船,美妇徐安生迎上前,汪汝谦急问:“如何了?”接过徐安生递过的张原书帖,看了两眼,就怒道:“贪得无厌之徒,竟要典我的不系园,岂有此理!”说着狠狠瞪了薛童一眼,回到他的画舫,画舫随即荡开一些――

张岱、黄尊素欣然道:“好,一起去。”

“七十年,嘿嘿――”汪汝谦连连嘲笑,又道:“可我不能出面与他立典园的左券,四弟为我出面吧,我把不系园地契先背书给你。”

汪汝谦点点头,却问:“为甚么是典七十年,而不是五十年或一百年?”

薛童可不管本身是在徐安生的楼船上,想如何说就如何说――

薛童上前道:“介子相公,这是汪秀才的回帖。”

美妇徐安生腻笑着,说道:“王修微守身好几年,这回终究**了,她那脾气――可不要今后被张家大妇给赶出来,她现在获咎了汪汝谦,今后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唉,放着秦淮河的欢愉放荡日子不过,却要受那拘束,真是傻。”

汪守泰道:“典房是要立左券的,是要张原签书画押的,另有,等下送银子去我们也要大肆鼓吹,那些翰社墨客传闻张原独得一万两,内心自不会痛快,若张原要分银子给他们,那就是笑话,坐地分赃吗,这一万两银子实在就是一个泥潭,翰社的人落入泥潭就全臭了,再有董公子携银去求张分守,那这诬告案就闹腾不起来,而张原和翰社名声反而臭了,并且――”

张原看了汪汝谦的回帖,汪汝谦的书法学二王的,有功力,张原赏识半晌,对张岱、黄尊素道:“汪汝谦说将在中午三刻前派人送来银子和典房左券――大兄、真长兄,你们两位与我一起走一趟吧。”

薛童进城回话时,正见张原和黄尊素几人立在万仙桥畔,盛美号布庄大门前正“噼哩啪拉”放鞭炮,张原题写的匾额高悬,在满盈的爆仗硝烟中杭州盛美号布庄正式开张停业了,青浦陆氏在杭州毫无根底,以是当一个月前盛美号布庄开端筹办时,西城的同业商家都报以冷眼,暗中商讨筹办联手架空,岂料前日方知店东之弟是新科解元,乃是山阴张氏后辈,因而众商家一起沉默了――

薛童跳过来拿一块山查糕又退归去,迅捷如风,答道:“微姑头发是盘上去了,这又如何了?”

薛童涨红了脸。辩白道:“也是喜好的,很喜好。”说着,双手一下子就掰开这美妇的腿,跳到一边,警戒地瞪着这美妇,心道:“难怪微姑说这个徐安生爱勾惹人,连我小孩子都要勾搭。我薛童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哼!”

黄尊素捻须而笑:“如许措置最是安妥,又用心以不系园来利诱汪汝谦,汪汝谦定要吃哑巴亏了。”

薛童跳上船,将帖子交给徐安生,这美妇展帖看了看,微微一笑。即命撑船离岸,薛童道:“徐姑姑这是要去那里,我还要归去处介子相公回话呢。”

美妇笑道:“如何个喜好法。你和我说说。”

以是当中午二刻汪守泰领着八个抬着银箱的家仆和一班吹鼓手吹吹打打来到盛美号布庄时,却被奉告张解元不在店中,请他们稍待,张解元很快就会返来――

黄尊素浅笑道:“介子所虑极是,这银钱啊,能戒严毅之颜,开难发之口,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忿争非钱不堪,怨仇非钱不解,可致良朋反目,能使仇家言欢――汪汝谦送来一万两,就要看张社首如何措置?”

张原嘲笑道:“他送我钱,要我不究查,到时他却要究查起我来。”

张原想了想,笑道:“这银子我要收下,奉上门的岂有不纳之理。”当即就在张岱和黄尊素的谛视下,写了两封帖子――

这姓韩的文士与钱谦益乃是同榜进士,钱谦益殿试第三,他第一,状元韩敬,师从宣城汤宾尹,钱谦益文名远胜韩敬,以是当韩敬抡魁,士论大哗,以为任会试分校官的汤宾尹包庇韩敬,汤宾尹是宣党魁领,因而遭到东林党的言官交相弹劾,遂在次年的京察中解聘回籍,韩敬在朝中待不下去,也去官闲居,韩敬认定是钱谦益鼓励东林党人弹劾他师生,极恨钱谦益,就要借此次浙江乡试让钱谦益罢官,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张原即命薛童把此中一封知名无款的帖子送到涌金门交际给美妇徐安生,薛童跑着就去了,出了涌金门,一起跑到西湖边,楼船上的美妇徐安生早已瞥见薛童,走上船头招手道:“小童,上来。”

张原双眉一轩又皱起,说道:“我感觉汪汝谦这是在摸索我,若我贪财,他就忍痛割舍白银万两,但由此我与翰社同仁就不免离心离德,他与董氏再从中搅局再造谎言也未可知,这类奸商怕没这么轻易屈就――”

张原道:“好,小童辛苦了,从速去领开张喜钱,另有果品吃。”

薛童一溜烟去了。

薛童又塞了一块西洋饼到嘴里,答道:“我家微姑秦淮河都不住了,来这喧不就是因为喜好介子相公吗。”

美妇徐安活力得银牙一咬,拍案站起家,正待发作,喘气了几下,却又坐回圈椅,点头道:“我也真是无聊,和一黄口小儿怄甚么气呀。”瞪了薛童一眼,说道:“不识好歹的货,几次住在我家,吃了我家多少东西,却这么与我说话!”

汪汝谦展颜道:“韩兄说得极是。”

张岱问:“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美妇“哎呦”一声,隔裙揉着小腿,翻白眼道:“你使那么大劲做甚么,抓痛我了。”揉了几下腿。拈一颗松子糖放在嘴里,乜斜着桃花眼。问:“你家微姑长发盘上去了吗?”

称呼汪汝谦为“九兄”的男人年近四十,一脸精干之色,是汪汝谦的族弟,名汪守泰,为歙县狱吏,甚有手腕,另一中年士人却只是坐着饮茶,头也不抬――

说到这里,汪守泰停顿一下,嘴角勾起嘲笑,续道:“我料那张原见我们大张旗鼓送银子去,很能够悔怨不敢收,那就恰好,银子还是九兄的,留下臭泥潭让张原挣扎去。”

画舫里,两个男人坐着饮茶低语,见汪汝谦出去,此中一个春秋与汪汝谦相仿的男人站起家,低声问:“九兄,那张原如何答复?”

汪守泰皱眉道:“这个我亦猜不透,或许是张原以为本身还能再活七十年吧。”

薛童比较贪吃。小小孩童食量惊人。左手南瓜饼,右手香麻糍,吃得个不亦乐乎。嘴巴塞满,含混道:“喜好的,喜好得紧。”

美妇坐在圈椅上,将薛童拉过来,八幅湘裙一展,裙下双腿一分,竟把薛童夹在两腿间,笑吟吟道:“那是你家微姑奉上门,并不是说张公子有多喜好你家微姑――”

……

汪汝谦愤怒忿将那书帖递给汪守泰,汪守泰看罢,绷着脸暴露笑意,说道:“不怕他贪,就怕他不贪,他想要九兄的不系园,那就典给他,这是我们翻身的良机。”

汪守泰承诺了,哂道:“这张原实在稚嫩,九兄放心,这不系园他张原得不去的,此番若不是理直兄不测被抓,我们本可大获全胜,现在却要多使银子了。”

汪汝谦咬牙切齿道:“使些银子不算甚么,我就是要这张原身败名裂,只可惜革不了他的举人功名。”

张岱看了这两封帖子是哈哈大笑,说道:“很好,就是如许,让汪汝谦赔了夫人又折兵。”

薛童怒道:“我家微姑过得好得很,介子相公和若曦大蜜斯都对我家微姑很好,倒是那汪秀才要倒大霉了,徐姑姑你也会跟着不利。”

薛童恶棍道:“是你叫我吃的,怪不了我。”

张岱听黄尊素说得有理,点头道:“这还真是两难,但不管如何,我们不能等闲放过董、汪二人,这类谎言对我们翰社的名誉影响很坏,只要严惩他二人才气还我们明净。”眼望张原,看张原如何决定?

美妇道:“我也向别人回话,待我回了话,再送你登陆回话。”拉着薛童到船舱中,让侍女取糖果给薛童吃,问薛童道:“小童,那张原张公子喜好你家微姑吗?”

“胡说!”

这时,那坐在边上品茶一向不说话的文士开口了:“难说,汤宣城虽在野,但宣党在朝中权势仍然不成小觑,钱谦益此次难逃言官的弹劾,两位试想,主考官若出了题目,那以张原为首的考生也难表明净。”

汪汝谦眉头伸展开来,赞道:“四弟公然好战略!不过那张原要典我不系园是何意,为何不干脆逼我转赠?”

汪汝谦问:“如何说?”

汪守泰道:“山阴张氏好园林是出了名的,那张原天然是觊觎大兄不系园的红叶和定香桥,企图借此机遇兼并,却又担忧名声不佳,这才提出以七百两银子典居不系园七十年,这是掩耳盗铃、虚假卑鄙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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