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浅笑道:“许副使,不是鄙人不肯帮手,但李卓吾的书在大明都被很多人视为异端邪说,若经过鄙人之手传播到贵国,只怕鼓吹出去不大安妥。”
张原问起蔚泰酒楼案情审理成果,金中清道:“鄙人本日午前还去了锦衣卫衙门拜见了王千户,王千户说抓到的阿谁名叫昂阿巴的女真特工如何也不开口,若不是阿谁姓翟的掌柜招认说昂阿巴是建州正白旗的牛录额真,王千户他们还真要以为昂阿巴是哑巴了,这女真特工从被抓获的那日起就不肯进食。又断了手腕,现在已奄奄一息,看来想让此人招认很难了。”
张原悄悄“啊”了一声,武陵春,有印象,那年他中了县试案首,被三兄张萼强邀去关王庙四周的百花酒楼喝酒,当时有七个陪酒的妓女,武陵春就是其一,武陵春伶牙俐齿,吴歌颂得极好,名字比武陵多一字,以是给张原印象颇深,只不知这武陵春如何也到了都城,当然,现在不是和一个故乡妓女话旧的时候——
……
袁朝年携左券和银子分开后,张原对武陵道:“小武,我们午后要去泡子河边坐冰床玩耍,你和姚叔去宗子大兄那边把远视镜、昏目镜、焚香镜搬到灯市街翰社书铺出售,零售价是昏目镜四两五钱、远视镜六两五钱,焚香镜四两,都比山阴售价要略高一些,这四千里运到都城,运费要算出来的——这年底手头有些紧啊,就靠卖眼镜的银子过年了。”
武陵嘻嘻的笑,承诺着,还想说甚么却欲言又止。
李蔻儿便道:“宗子相公为我制了一架小冰床,我想和微姑一起在河边撑着玩,这些人——”朝那几个锦帽貂裘的男人一指,“这几小我就过来风言风腔调戏,我就骂他们,这时宗子相公过来了,这几小我竟要宗子相公向他们报歉!”
“张案首,这是猴年马月的称呼?”
张原道:“明天都腊月二十五了,还是放在正月里吧,婚姻大事,不能太仓促。”
薛童鼓噪道:“就今晚结婚,小武哥等不及了。”
柳东溟取出金中清昨夜拟就的筹办正旦朝会时呈给大明天子的奏章。咨询张原的定见,张原也不客气,提了几点点窜建议,柳东溟表示佩服,归去后就按张原所说的点窜。
张耀芳去西城逛城隍庙会未归,张岱传闻张原带了家眷来玩冰床,便道:“我去问问,给点银子,让那些人分开,空出这边湖面。”仓促今后园去了,动辄以银钱开路,这点张岱和张萼很象,都是纨绔啊。
一边的薛童大声道:“介子相公,小武哥想娶云锦姐姐。”
张岱气乎乎道:“让蔻儿说吧,我是厥后赶到的。”
张原问:“小武,你有何话要说?”
张原眉头一皱一挑,今后园大步赶去,姚叔、武陵、薛童几人都跟上,张联芳的豪宅坐落在泡子河西岸,后园正对着泡子河,张原出了后园木栅门,就见冰封的河边聚着一大堆人,本来在冰面上玩耍的人这时都围到这边来了,大兄张岱正与几个锦帽貂裘的男人辩论,王微、李蔻儿站在靠后一些,另有几个侍女和仆妇,也在帮着张岱骂那些人——
武陵连连点头,喜得合不拢嘴,薛童和白马两个少年就闹着向小武哥讨喜酒吃,张原入外向商淡然说了这事,商淡然笑道:“好,明日请清墨隐士择个好日子,好好筹办一下,云锦从六岁起就跟着我,我不能虐待她。”
“一边去。”武陵推搡了薛童一把,挠着头对张原道:“全凭少爷和少奶奶作主。”
武陵挠着后脑勺傻笑,还是开不了口。
柳东溟与金中清对视一眼,金中清道:“黑还是奴尔哈赤第八子。我等只闻其名,之前并未见过他。”
许筠、金中清都是朝鲜国博雅的儒者,天然要与大明国的新科状元引经据典喝茶长谈,副使许筠是李贽的崇拜者,此次在京中觅得李贽的《焚书》,视若珍宝,许筠晓得张原的教员焦竑与李贽是老友,焦竑曾刊刻有李贽编著的《藏书》六十八卷,但李贽死于狱中后,部分著作被礼手命令焚毁,这几年禁令已弛,李贽的书又在坊间呈现,但《藏书》因为多达六十余卷,至今未有新刻本,许筠从张原言谈中察知张原对李贽也颇赏识,不是那种视李贽学说为毒蛇猛兽的传统儒者,就想请张原写信给南京的朋友代觅一套《藏书》——
张原朝武陵春点了一下头,又问大兄张岱产生了何事?
张岱还未及回话,忽听泡子河里一架冰床中有个女子欣喜地叫道:“这不是张案首吗?”清楚是绍兴口音。
张原走畴昔问张岱:“大兄,如何回事?”
内院的王微烹茶,让蕙湘端出来接待客人,王微吃了茶道大师闵汶水几年的茶,耳濡目染,也学得一手好茶艺。许筠、金中清多次出使大明,从何尝过这般好茶,赞不断口。
议论了小半个时候,金中清见厅外有婢女几次来窥,猜想张原另有事,便与柳东溟私语几句,三位朝鲜使臣便起家告别。
张原哈哈大笑,拍着武陵的肩膀道:“小武放心,我已有计算——我问你,你与云锦是想年前结婚还是待新年正月再说?”商淡然早就咨询过云锦的定见,云锦承诺嫁给武陵,武陵本年十八岁、云锦十六岁,都已到了适合婚配的春秋。
王微和李蔻儿都是万中挑一的美女,服饰是妾侍的规制,这几个轻浮男人觉得调笑几句无妨,没想到王微和李蔻儿嘴巴不饶人,骂得他们恼羞成怒,见张岱过来,知是张岱的侍妾,就要张岱向他们报歉,这几个男人明显是很有权势背景的,并且有点蠢,不然不会这么放肆,要晓得住在泡子河边的也多数是官宦……新年求一张保举票。RQ
云锦就在边上,羞得满脸通红,害羞相谢姑爷和蜜斯。云锦之前感觉武陵矮小,这两年武陵长高了很多,武陵是姑爷的亲信,模样也清秀。她嫁给武陵后,还是能够陪在蜜斯摆布,这让云锦很对劲。
未时二刻,柳东溟、许筠、金中清三位朝鲜使臣定时到访,给张原送来了两个大礼盒,说是偏僻小邦的土仪,请张修撰笑纳。有油芚、棉纸、笔墨这些不大值钱的朝鲜特产,更有代价不菲的宝石、水晶和人参,张原谢过,并未回绝。
张原送出大门外,与柳东溟三人殷殷道别,才一回身,就见景徽在金柱大门内对着他笑,说道:“姑父,我把你客人赶跑了。”
张原笑道:“小徽来了,那我们就解缆去泡子河边吧。”
张原凝目看去,冰床中那女子已经起家走下冰床,不料小脚一滑,跌了个四脚朝天,想要爬起家,又滑倒,弓足小脚如何能在冰面上走,这红裙女子干脆就跪坐在冰面上,向张原鞠躬道:“张案首不认得奴家了,奴家是山阴关王庙的武陵春啊。”
张原道:“可惜没能抓到阿谁红脸墨客,那红脸墨客极有能够就是建州正白旗旗主黑还,三位使臣可曾识得黑还?”
张原让武陵、姚叔几人把翰社镜坊的眼镜搬去灯市街书铺,正搬箱笼之际,忽见蕙湘从前面气喘吁吁跑了出去,叫道:“介子相公,宗子相公与人辩论起来了,那些人出言调戏微姑和蔻儿——”
张原行礼道:“许副使爱书之人,又何足怪。”心道:“我这边想引进西学都困难重重,停止了大辩论也结果有限,又何必让王学右派的李贽学说搅乱朝鲜儒学传统,对于朝鲜,现在不是窜改其学术思惟的时候,鼓吹正统儒学的忠义仁孝才更有效,朝鲜对大明就是要死忠——”
许筠顷刻间涨红了脸,离座长揖道:“鄙人冒昧了,张修撰勿怪。”
张原发觉柳东溟神采有异,金中清应是言有不尽,心想:“光海君与奴尔哈赤素有来往,柳东溟是国舅,想必是知悉此中内幕的,据我所知,在萨尔浒之战前,光海君迫于大明朝廷的压力,不得不出兵助战,而在战后,光海君就两面周旋想保持中立了,徐师兄曾向万历天子上书,要求派大臣到朝鲜监护其国,如许才时令制朝鲜并管束后金南侵,徐师兄是很有识见的,但朝中大臣还抱着宗主大国所谓的仁义刻薄,未能支撑徐师兄的建议,其实在非常期间,宗主国派人监护属国事有先例的,完整可行——”
这时祁彪佳从兵部廨舍赶来了,要陪未婚妻商景兰赏雪景坐冰床呢,商淡然也是好玩耍的,把九个月大的小鸿渐也带上,王微、穆真真都去了,雇了三辆大车,到泡子河边一看,玩冰床的人很多,男男女女,没有空余的冰床,听得那滑行的冰床中有女子在唱姑苏小曲,另有男人的大笑声,想必是京中风骚后辈挟妓玩耍,张原这边都是女眷,自是不好混到那些玩冰床的男女中去,就先到张联芳的豪宅去等着,商淡然带着小鸿渐去找张岱之妻刘氏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