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又道：“有一事还要请族叔祖出面――”
张萼道：“早叮咛下去了，就按你说的，每一件事查访明白，何年何月、何地何人，过两日定能给你回话――如何，你想状告姚讼棍，他但是驰名的姚铁嘴，又有京官做背景，依我说，明的不可咱就来暗的，把他引出来狠揍一顿出气就行。”
张原从速出来恭恭敬敬向族叔祖施礼，年近六旬的张汝霖四平八稳坐在书案后的官帽椅上，眼睛瞪着他，说道：“传闻你用毕生不插手科举去和别人打赌，可有此事？”没等张原答复，张汝霖就一拍书案，喝道：“你还真是傲慢啊，三个月写出能服众的八股，山阴张氏只出才子，从不出狂生，你是第一个。”
张汝霖大笑：“本来如此，本来如此。”笑吟吟看着这个族孙，能被刘宗周认定是读书种子绝非等闲啊，他长孙张岱和祁家的小神童都没有获得过刘宗周如许的嘉许，东张要出大才子了，这也是山阴张氏之幸。
张汝霖开口道：“你小小年纪却有这么深的机心，并且深谙情面世理，这都是做梦学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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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张汝霖双眉一轩，坐直身子，招手让张原近前：“说说，你究竟有何奇计？”
张汝霖嫡孙、从孙十余人，能被留饭的唯有长孙张岱，北院服侍的婢仆见东张的张原这般受宠，无不悄悄称奇。
这时有侍僮来问大老爷何时用饭？张汝霖便道：“张原你也没用饭吧，陪叔祖一起用餐吧。”
从侧门出来，复道重堂，曲院回廊，走了好一会才到了张汝霖居住的北院，张萼低声道：“介子，你本身出来吧，恕不作陪了。”张萼怕见大父张汝霖，张汝霖一见就要叱骂他。
张原一口回绝：“不去，我去算如何回事。”
张汝霖点头叹道：“痴儿，痴儿，你虽知勤奋，却不知民气险恶，若那姚复拉拢拉拢客岁事考前二等的诸生，嗯，讼师姚复定然会这么做的，那你即便写出中规中矩的八股文章，也赢不了此局，五十四名诸生要有三十六人以上承认，这个太难了。”内心道：“应对的下策倒也不是没有，就是与姚复一样也拉拢那些生员，只是如许，山阴张氏今后就让人看轻了。”
“是。”张原应道。
张原笑道：“我也不告他，我也不打他，我就与他赌八股。”
一个小厮来领张原出来，走到垂花仪门，又有一个美婢接着，这美婢向张原福了一福，柔声细语道：“介子少爷请随婢子来。”领着张原穿过一个过厅，来到张汝霖书房外，轻声道：“介子少爷可得谨慎回话哦，大老爷本日心境不佳。”
“甚好，甚好。”张汝霖见张原安插得有条不紊，心下大慰，张原比张岱还小了一岁，张岱固然亦是聪明过人，但还是玩心太重，不如张原专注。
张汝霖笑道：“好好好，你既肯学又有宿慧，这说对了吧，难怪你敢与姚复立赌约，却本来是看破了这一点，公然是立于不败之地，但叔祖要警告你，这类事可一不成再，今后不准再与人打这类赌，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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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汝霖在书房里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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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中午，张原跟着张萼去西张见族叔祖张汝霖，接连晴了几天，秋阳热烈，张原眯起眼睛，又把张萼手里的折扇拿过来遮阳，张萼笑道：“介子，你还真成了深闺女郎了，这些天也没见你出门，如何就与姚讼棍赌上了，能赢吗？”
张汝霖听到厥后是哈哈大笑，笑过以后，神情却又严厉起来，上高低下打量张原，看得张原头皮发麻――
张汝霖又道：“那制艺你还得抓紧苦学，不成恃有奇计就骄易。”
张原道：“到玄月尾时，族孙想去会稽向谑庵先生请教半个月，还得叔祖带领前去。”
张萼道：“大父连你被刘宗周拒之门外的事也晓得了，你还敢与人打赌，这下子两罪并罚，介子你要不利了。”
这婢女心还蛮好，张原侧头打量了她两眼，瓜子脸、尖下巴、眉细眼媚，咦，脸如何俄然就红了？
张原无话可答，干脆默不出声。
却听张原道：“昨日侯县令也过问了此事，族孙有些事没有明说，担忧事前泄漏会生变数，本日叔祖又问起，族孙不敢再瞒，族孙有掌控让那五十四诸生中的绝大部分人承认族孙的八股时文，姚讼棍必败。”
面对如此惫懒的族兄，张原只要点头。
张汝霖道：“嗯，你说。”
“张原，出去。”
张原躬身道：“回叔祖的话，族孙并非傲慢，而是想借此事鼓励本身不要懒惰，心机越逼越妙，学业也是如此，族孙比来一个多月读书近两百卷，颇能影象，请叔祖明察。”
张原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对族叔族细细说了。
张汝霖笑道：“你倒打得好主张，王季重的时文当然是绝妙的，只是你为何舍近求远，大善寺的启东先生不是离得更近吗，启东先生的制艺博雅纯粹，更合适学习。”张汝霖这是用心揭张原的短，看张原如何解释让刘宗周拒之门外之事。
张原辩道：“叔祖，族孙并非不学，族孙每日听书数万言。”
张原道：“族孙晓得，奇计奇谋要与真才实学相辅相成才行，到时若写不出清通标准的八股文那也是丢脸的事，族孙没敢懒惰，目下正读八大师古文和理学文章，八月尾开端揣摩典范时文，玄月中旬动笔习作八股。”
张原道：“你幸灾乐祸？”
张萼笑嘻嘻道：“有点。”又道：“对了，过些天你陪我去会稽看商氏女郎去。”
张萼笑道：“你必然得去，到时我会去恳求五伯母，五伯母命令你陪我去，你敢方命？”
张原不答，却道：“三兄，你前几天叫来回话的阿谁仆妇嘴巴倒是会讲，说了一大通姚复的私事、恶事、丑事，甚么居丧纳宠、奸骗孀妇、占人田产、子母财坑人、调拨人诉讼，可细心一问，却都是张三李四没有切当名姓的，事情后果结果也说不清，还得一一拜候明白才行，这事三兄叮咛下去了没有？”
张汝霖却又浅笑起来：“叔祖没有责备你的意义，只是赞叹你的宿慧，不学而能知，人间竟真有这等奇事！”
张原便将那日大善寺拜师之事说了，又道：“启东先生巴不得我输给姚复，此次赌局若无启东先生促进，也赌不起来，以是启东先生是毫不肯教族孙八股的。”
听张原这么一说，张汝霖火气消了大半，他也曾向范珍等人扣问过张原听书之事，几个清客对张原交口奖饰，说张原资质聪慧，与张宗子可谓双璧，并且张原听书极其勤奋，每日听书近四个时候，从无倦色，偶有发问，皆能触及书中奇妙，张原肄业之刻苦是无可指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