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处处暗流涌(下)

吕良的事固然写了满满一张纸,倒是小事,而孟老太爷在背面又写的东西,才是大事。孟素蓉看了一遍,神采也不太都雅了:“弹劾茂乡侯世子纵奴行凶?这也是小事,如何就闹成了如许?”

孟素蓉看他神采便知有事,忙道:“没有甚么,老爷坐罢。”

“大哥这就插手了?”孟素蓉也觉无可何如,“吕良之事大哥尚不晓得吧?”

“李御史真撞了。”顾运则苦笑,“可惜皇上实在宠任茂乡侯,见他撞柱更怒,说他威胁君主,是要陷君主于不义,将他下狱了。”

顾运则叹了口气,拿出一封厚厚的信来:“这是岳父大人写来的,你且看罢。”

“岳父大人怎敢奉告他?”顾运则也是晓得本身那位舅兄的脾气的,“这二人一样是无凭无据,此时若将此事奏报上去,只怕皇上还觉得是御史们结党攻讦茂乡侯府,如果再深一层想到立储上去,就更难善了了。”

顾运则也甚是烦恼:“谢家女人那边你必要好生对待……”首要的是千万不能泄漏了动静。眼看茂乡侯府仿佛是不成撼动的,这里头能够就透着皇上对将来储君的意向,倘若当真是齐王继位,吕良和谢宛娘这辈子都只能把畴昔咽在肚子里了。

顾运则晓得她伤感,便用心笑道:“如何岳母送了这好些东西来,太太反倒悲伤了,莫非是嫌岳母给的少了?”

茂乡侯世子陆琦,是都城中很有些名誉的纨绔,本年虽才二十出头,却已经是风骚名声在外了。端五节时他出外玩耍,就在路上调戏民女,因其父斥骂,便叫跟着的侍从将人打伤,此人归去以后养了半个多月,还是伤重不治了,留下孤儿寡母,好轻易探听到他的身份,便上衙门伐鼓鸣冤。但是仵作验尸以后,却说其人乃是风寒而死,并非被殴致死,官府遂将状子采纳。

“皇上大怒,说李御史乃是倚仗旧功绩,肆意捕风捉影,欲以弹劾外戚而立名。”

“皇上――对茂乡侯府也实在是……”

孟老太爷在信中说的李御史,孟素蓉还是晓得一二的。此人姓李名檀,亦是清寒出身,与孟节是同榜进士,点了二甲传胪的。性子也是一样梗直,两人倒是脾气相投,畴前还曾请到孟家来作客。与孟节普通,因性子太直,李檀的宦途也不甚顺利,在都察院呆了七八年,才只爬到正六品经历,这还是因着他当初点了传胪,在皇上面前也留了个名儿,若不然,恐怕连这正六品也没有。

顾运则摇了点头,抬高了声音:“也不但是茂乡侯,别忘了,宫中另有德妃,那可不是周婕妤比得了的,就是大位――还说不准是哪一名呢。”

孟素蓉看了,不觉又想起母亲音容笑容,正在伤感,便听外头脚步声响,倒是顾运则走了出去,面上神采有些沉重,进了门正要说话,便见孟素蓉在用帕子印眼角,不觉一怔:“这是如何了?”

皇上大怒,将周昭容贬为婕妤,又一口气治了周河道在内的十余名官员,最后嘉奖李檀,亲身擢他为正四品右佥都御史,一时风头无两,满都城都得了个李虎头的外号,想不到此次参到茂乡侯府身上,竟然栽了跟头。

杨妈妈笑道:“他们一返来就让老爷叫到书房去了,老奴只瞥见带返来的东西很多,都是我们老夫人给太太捎来的,锦心正带着丫头在里头归置呢。”

孟素蓉沉默半晌,才低声道:“如此说来,吕良恐怕就更……”伸冤有望了。

比拟之下,德妃所生的齐王倒是武勇之人,十二岁就能跟着皇上去围场打猎,十五岁时曾独力猎了一头灰狼,让皇上大赞不已。齐王也是十七岁上大婚,至今四年中生有两子一女,算得上人丁畅旺。

现在皇上四十有三,提及来春秋正盛,但皇子们已然长成,这大位之事也就不能不在众臣工心中衡量一二了。

顾运则点头叹道:“舅兄与几位同僚正想着如何把人救出来……但看皇上这番雷霆之怒,只怕是难。”

这个老夫人,说的天然是孟老夫人。孟素蓉自嫁了人就在京外,算算有十多年未曾见过父母了,闻言便有些伤感道:“此次又让娘担忧了。”

“岳父说,本来本年我考成不差,岳父想着替我谋个都城的职位,现在看来,不如再放一任外任,免得此时入京,说不准还要卷进风波中去。就是舅兄,岳父也想替他谋个外任了。”

孟素蓉进屋一看,桌上桌下堆了无数的东西,有给孩子做衣裳的松江三梭棉布,有各种补身养胎的药材,另有好几坛子卤小菜,都是她在家里做女人时爱吃的,也难为陆伯和小杨千里迢迢地带返来。

不知是不是中宫所出的两位皇子都跟痘症犯冲,晋王在十岁上种痘以后大病一场,固然活了过来,身子却弱了,他十七岁上就大婚,现在两年了,却还没有一子半女。今上年青时就喜好个弓马射猎,晋王却因体弱而不能习弓马,是以不大得父亲欢心,现在大婚后仍无后代,就更有些难堪了。

孟素蓉深深叹了口气。何止是“只怕”,如果孟节真把吕良报了上去,天子是必然要觉得御史结党的,且孟节只是方才从翰林院调升畴昔的,到时候恐怕连翰林院都要卷出来。帝王先入为主,臣下还如何解释得清呢?

伉俪两人冷静对视半晌,孟素蓉才道:“那李御史……”

挑个料子也耗了很多工夫,比及世人都有了,看看时候竟然也过了一个多时候,孟素蓉肚子沉重,这会儿就感觉有些腰酸,当下跟顾老太太辞职,回了本身屋里。

储君之事,无过于立嫡、立长、立贤、立爱四者。若说嫡,自是晋王;若论长,倒是齐王;若论贤,此事见仁见智;但是齐王却还占了一个爱字――他是得皇上亲口赞誉过的。更兼晋王失母,舅氏潞国公府也势微,而齐王之母德妃却掌六宫之宝印,母族茂乡侯府又屡建功绩――不是没有人暗里里群情过,倘若今上不是因嫡子而继位,恐怕这会儿就会封齐王为太子了。

顾运则在这个位置上已然坐了六年,原指着本年任满能往都城里去的,现在却也只好放弃了。孟素蓉也是自嫁后再未见过父母,不由得也欣然起来。顾运则不肯再提此事,便指了信末道:“这里还提了姨妹一家,韩老太爷过世,连襟也要回籍守孝了。”

陆伯与小杨带着吕良这一走就是两个月,孟素蓉内心也惦记取,闻声说返来了,忙问道:“可有甚么信儿?”

孟素蓉顿时说不出话来。君王便是如此,你做的事合了贰情意,便到处都好,如果分歧情意,那便到处都落了不是。

杨妈妈忙道:“老夫人传闻太太有孕了,欢乐还欢乐不过来呢,太太如何反倒本身先难过起来?”

中宫皇后早逝,留下了一名皇子,本年十九岁,封为晋王。晋王是皇后次子,皇后所发展子五岁上出痘身亡,故而德妃所生的二皇子,现在封齐王的那位,现下倒是皇子中最年长的了。

刚到门口,就见杨妈妈迎上来,欢乐道:“太太,陆伯和我家那小子返来了,正在前头跟老爷回话呢。”

孟素蓉脸上一红,悄悄推了他一把:“老爷倒会拿我寻高兴。”见顾运则虽是谈笑,脸上还是沉沉的,便使眼色叫锦眉等人都出去,本身替顾运则端了茶道,“但是都城里事不大安妥?”

孟素蓉拿过来细细看了一遍,信里先说已将吕良荐了去军中,乃是孟老太爷平日的了解,要到西北军中到差的。孟老太爷将人荐了去,那人先叫吕良上演武场练习了一番。吕良虽没学过甚么拳脚,但唱武生的,技艺却比普通人又健旺很多,且有力量。那人见他有几分根柢,人又诚恳浑厚,也非常对劲,当时就收了做亲兵了,过几日到差就一起带到西北去。

他官职虽微,倒是敢说话的,客岁夏,黄河大水,就是李檀参奏河道中饱私囊乃至河堤不固,成果皇上派人去一查,确有其事。因那河道是宫中周昭容之兄,周昭容新选秀入宫,因年娇貌美正在盛宠,其兄虽有劣迹,却无人敢奏,致令他肆无顾忌从河道银子中渔利,才致堤坝垮塌。因淹死之人并未几,故而高低官员都想着胡涂了事,谁知就被李檀捅了出来。

这对御史清流文人而言,算是诛心之言了。依着李檀的性子,说不准就要一头撞死在廷柱上。

“李御史参奏此事,陆家便以尸格为证,皇上不悦,说李御史所奏不实,乃是诬告。”顾运则用手指导着信纸,“李御史又参奏陆镇在福州掌军时谎报军功,并吃空饷,皇上这才大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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