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坐起来，抖着身上湿哒哒的衣裳也好笑：“这臭小子！瞧不打你屁股！”
元哥儿那里听得懂，只当顾嫣然跟他闹着玩呢，还咧开了小嘴咯咯地笑，挥动着小肉手想抓顾嫣然头上的珠花。自打有了他，顾嫣然连耳坠子也不敢戴了，家常也只一根簪子几朵珠花，唯恐他手快，抓到甚么锋利的东西伤了本身。
“就照你说的，过些日子将她送到外头去，叫侯爷给她寻处人家落户却也不难。”顾嫣然对牙白并不非常在乎。这个丫头虽对周鸿有些心机，但到底其事未成，何况她不过是借着做针线送些眉眼，倒还未曾做出爬床的行动来。天然，若说让她再回长房当差那是千万不能，但远远送出去，找个庄户人家将她嫁了，平安然安过下半辈子，倒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不可这点善事呢。
“我去瞧瞧再睡。”现在一时不瞥见儿子，顾嫣然就感觉想得慌了。
丹青和石绿对看一眼――牙白这公然是急了，昨儿才求了丹青，本日就急着来听信？
小丫环是几个月前才从庄子上挑出去，固然已经教了端方，但性子一时还改不过来，被丹青怒斥了一番，才从速收住脚，规端方矩地低头站着不敢说话。丹青看她并没有顶撞，才暴露点对劲的神采：“有甚么事，这么急慌慌的？”
“且看着罢。”周鸿赶紧安抚老婆，“我也有防备――哎哟，这小子尿了！”刚才说着话，便瞥见元哥儿握紧了两只小拳头，神采有点奇特。他未曾带过孩子，还当这小子是想用力翻身呢，谁知半晌便感觉热乎乎的，竟然被尿了一身。
“若不然，我们求夫人将牙白远远送走？”石绿揣摩了一会儿，出了个主张，“只说牙白偷偷逃出府外，本身跳河他杀了。”二房丫环又不是只要牙白一个，沈青芸与牙白也不是甚么杀父之仇，如果牙白他杀，她必不至狐疑，乃至穷追不舍。而牙白远远分开都城，也便能安循分分过日子了。比起将牙白的身契从沈青芸手中要返来，怕还是将人远远送走更轻易很多。
“我，我也只是猜想……”牙白小声道，“前些日子王妃有孕，夫人不是去看望么。传闻王爷还要留夫人用饭？”
顾嫣然很明白丈夫是甚么意义。天子不大露面，宫里宫外都传说实在是在围场伤得不轻。且大年月朔，又是由晋王代祭太庙，太子之位的争夺已然到了关头之时，这类时候，陆镇如何舍得走呢？虽说到了西北他手中便能有军权，可那毕竟离得太远，到时候万一天子崩了，晋王直接继了大位，他在西北可就鞭长莫及了。
丹青想了想：“是留来着，不过夫人惦记取小少爷，早早就返来了。”谁情愿在寿王府用甚么饭。
“如果有了兵权，他从西北返来也未为不成啊……”顾嫣然感觉不是太明白陆镇的意义。史乘上清君侧而得位的，也不在少数。
周鸿悄悄一嗤：“原该是陆大将军。只是当时他想回西北，陛下不让他归去，现在陛下不由着他，他又不肯走了。说是风湿骨痹之症又犯了，实在……”
丹青叹道：“以是我才踌躇不定。夫人仁厚，如果听了少不得要心软，可二太太如何肯？岂不是徒然给夫人招来这些费事。”
小丫环想了想：“是昨儿在二太太身边服侍的阿谁标致姐姐。”她来府里这几个月，二太太也曾过来给太夫人存候，身边带的丫环她都认得，但本日过来的这一个却陌生得很，不过是昨夜才远远看了一眼，若不是生得仙颜，怕是她都记不得。
“元哥儿哭了没有？”
入宫朝贺是件辛苦的差事，坐着马车回到家中,顾嫣然就感觉倦怠得很。留在府中的石绿赶紧捧了碗热热的姜汤上来：“夫人先喝碗姜汤驱驱寒,碧月熬了青菜鸡丝粥――这大朝晨的进宫去喝冷风，那里吃得消。”
丹青一眼瞥见，板着脸道：“你等一会儿。”回身出去，半晌返来，塞了牙白一个小瓷瓶儿，“这里头是活血去瘀的药油，你拿归去，本身趁没人的时候擦一擦罢。这药油没甚么大味道，细心些，别叫二太太发明了。”
“你怎无事？”顾嫣然忍不住伸手拧了他一把，“不但无事，还……”还趁着过年这几日不必去衙门，夜里就缠着她……幸而另有些分寸，不然这几日各家跑来跑去，只怕她骨头都要散了。
丹青续道：“可话又说返来，若不是她本身胡涂，也不致如此的。现在悔怨了又返来求夫人，却不晓得会给夫人招来多少费事。特别――还要跟二太太打交道。”
“夫人――”丹青非常无法地跺了顿脚，“奴婢是有闲事儿呢。”
她放低声音：“提及来，我也不幸牙白――虽说有些胡涂想头，可到底也还没做出甚么不成清算的事来，就说去了寿王府，到底也是寿王爷要了她去的，寿王妃若不欢乐，怎不去与寿王发脾气，倒拿着她磋磨？”
“好好好。”顾嫣然摆手叫乳娘先退了下去，“有甚么闲事儿，说罢。”
顾嫣然赶紧畴昔抱起儿子，只见周鸿衣裳上一滩尿渍，好像江山地理图普通，不由得好笑地悄悄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怎的尿在爹爹身上？你半夜里要尿还要哼哼呢，怎的这时候又不出声了？”
顾嫣然也皱起了眉。寿王轻浮好色，她是晓得的，可现在本身已经结婚，寿王还这么执意，未免也太奇怪，说到底，她也并不是神仙绝色，寿王若要美人，又那里不能找呢？
“丹青姐姐，石绿姐姐――”一个小丫环小步跑过来，刚掀起门帘就被丹青瞪了一眼：“夫人正歇着呢，大喊小叫的做甚么？在正院里当差，手脚都给我放轻些！这可不是在你们庄子上，有甚么事就撒开脚丫子跑了。”
“没有。”丹青忙摇摇手，踌躇半晌才道，“我还没盘算主张。”
“另有宫中九卫呢。”周鸿接口道，“晋王殿下也在重视此事。都城兵马浩繁，不管谁想把握都难。”
“甚么？”丹青这才明白过来，一想到寿王好色的名头，顿时变了神采，“你是说寿王他还对夫人――有，有觊觎之心？”这个词儿还是她不久前刚学会的，一怒之下，她连王爷、殿下也不叫了。
周鸿笑了笑：“那里有那么轻易。西北那边有多少量大将军的旧部，怎会那般轻易就被他收伏？若不然，之前他又何必想方设法要逼我入绝境。且现在西北因与羯奴交好之事，另有措置使在，也分了西北军主帅一些权力去，想要带兵返京，更是难上加难了。倒不如他在京中设法的好。”
“归正，依奴婢肤见，寿王府您是别再去了。就算寿王爷没甚么，那王妃也定然没安美意！”丹青急道，“我们惹不起，那还躲不起么。”
“等等。”丹青皱起眉头，“寿王府上做甚么给我们送东西？”
“哪有这么快的。”丹青心中又是不屑又有几分怜悯，“夫人一早就去宫里朝贺，这会儿刚返来不久呢。”
丹青好气又好笑：“来就来了，瞧你慌的如许儿，没得叫人瞥见了笑话，还当我们侯府没端方呢。下回再如许，细心挨手板子！”
牙白内心微微一颤――沈青芸料得不错，丹青公然问了这话。她压抑着砰砰乱跳的心，又向门外看了看。
顾嫣然也是真渴了。进宫朝拜,为防不便利，晨起连水都不能喝，不过干啃两块点心罢了。虽德妃将世人请进了长春宫,也不过茶水略沾沾唇就是了,这会儿说一句又渴又饿,也真不为过。
牙白点点头，微红着眼圈将药油细心揣在怀里，低声道：“多谢你了。”回身吃紧走了。
石绿不由得又点点头：“二太太如何肯把她再送回我们长房来！”
公然顾嫣然立时将本身的抱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剩一脸心疼：“也不知你当时如何熬过来的……”说到这个，就想到西北军，“现在那边是谁在驻守呢？”
“怎的还要过了这几日？”
丹青想了想，还是将牙白说的话合盘托出：“……本来奴婢不想这些日子拿这事儿让夫人烦心的，可……”牙白本日说的那几句话，倒是好话。
丹青一出去，牙白便吃紧站了起来：“丹青，那件事如何了？”
丹青看着她的背影，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扭头去了正院。
“哎！”丹青赶紧应了，又游移道，“夫人，那牙白……”
顾嫣然内心策画了一番，便叫人送了封信去沔阳。年前沔阳那边来送年礼的人过来，还提及四周有田产要卖，刚好也问一问，这田究竟有没有买到手。正月里天寒地冻的，总要等出了正月十五才好叫人上路，加上适意物色人家，交来回回的少说也得差未几一个月才气有动静。故而顾嫣然将信写了，便将此事临时搁到脑后。实在正月里，她的事情并很多，也没心机尽管挂念着牙白。
“醒来的时候没见您和侯爷，哭了两声来着。”石绿快手快脚地替顾嫣然卸去簪珥，笑道，“厥后乳娘哄了一哄，小少爷就本身抓着布老虎玩儿去了。奴婢听着这会没甚么动静，约莫是玩累了又睡了呢。夫人也该去歇一会儿。”
丹青把嘴一撇：“当初她做那些胡涂事，谁晓得现在还会不会犯胡涂？若我这会子就跟夫人说了，只怕她还感觉这事过分轻易，就是要拖她几日，也让她多记得些夫人的恩典！”
顾嫣然一凛：“在京中设法？那不就是五城兵马司，都城两营？”
实在说到把人送到外头去，用不着周鸿，顾嫣然本身也能做了。别的不说，现在沔阳那边另有个庄子，适意一家子就在那边替她管庄子，若把人送到那处去，叫适意替她物色小我家嫁了，又有何难呢？且适意是个慎重的，人送畴昔了，便是想翻滚点甚么事，也有适意看着，她放心得下。
一席话说得石绿也心有戚戚。做下人的，性命都不在本技艺里，更何况自在挑选呢？似周鸿这般洁身自好的男仆人委实未几。石绿想想如果本身托生在寿王府里当差……忍不住打个颤抖。
第一个天然是各家拜年。虽说周鸿是侯爷，朝中官员多数只要来给他拜年的，但畴前军中那些同僚们却不能按此办理。且周鸿到底年青，周家一些亲朋里头辈分长的，还得伉俪两个畴昔才算礼数殷勤。
几天下来，顾嫣然只感觉腰酸背痛不想转动，跟元哥儿玩耍都感觉没有力量，倒在床上叹道：“这过年比常日里还累。”
丹青气得满脸通红，把内心那口气压了压才道：“我晓得了，会跟夫人说的。”
“这个主张不错！”丹青顿时欢畅起来，“待过了这几日，我去求夫人。”
顾嫣然微有些惴惴：“那你……”周鸿现在手上但是有兵的。难怪本年上门拜访的人特别多。
“我传闻……”牙白嗫嚅着，“传闻夫人没有在王府留饭，王爷非常不悦。”
“你说的也是。”顾嫣然笑笑，“我们再不去寿王府就是了。既那鲜蛤是二房送过来的，你就捡些新奇冬梨给二房送去就是。”又不是寿王府派人上门送东西，只与二房走礼也就是了。
“快去换衣裳吧。”顾嫣然嗔他，“哥儿才多大，晓得甚么。”
小丫环喏喏承诺了一声，内心却不是很惊骇。丹青嘴凶，时不时就威胁要打她们手板子，但当真落在手上的却少之又少，多数时候不过是恐吓她们一下罢了。
石绿清算了碗筷下去，再返来的时候便见丹青从里屋退出来，悄悄将门掩上，又叫外间的小丫环好生听着，便晓得顾嫣然歇下了，当下轻手重脚扯了丹青到耳房里，才问道：“瞧着你苦衷重重的模样，但是出了甚么事？”
“委实难办得很……”石绿也跟着建议愁来。若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同是做下人的，两人又有些于心不忍；可若当真要将牙白救返来，又不知要惹出多少费事。
“哎――”牙白低下头，“若能对夫人有些用处，我也算赎了畴前的错处。那――我走了。”悄悄扯了扯衣袖，仿佛偶然地露脱手腕上一道瘀青。
“我去瞧瞧。”丹青撇了撇嘴，起家往前头去了。
周鸿陪笑道：“都是在军中练出来的。每天骑着马，平常练习起码也跑一两个时候，如果打起仗来就更不必说了，几天几夜也别想好生歇一觉……”他有经历，只要提及军中的苦，老婆立即就再不会跟他计算甚么了。
何况朝服这东西,夏季里穿了热，夏季里穿了冷，里头塞不下甚么厚衣裳，这一起上若不是平南侯府马车讲究，单是这大寒天儿的来回一趟，身子不好的女眷就要感些风寒，更不必说在中宫的天井里朝拜时候挨的冻了。这么一想，顾嫣然就担忧，官员们还得跟着太子去祭拜太庙，也不知周鸿冷不冷。
“并不是……”牙白也有些啼笑皆非，忍不住暗骂丹青一声痴钝，脸上却暴露几分惶恐来，“我去王府日子不久，可对王爷也――略有些体味，传闻夫人跟侯爷结婚之前，王爷曾想纳夫人做个侧室的。”
丹青见摆布无人，才将除夕那夜牙白之事细细讲了一遍。石绿听得皱起眉头：“你对夫人说了？”
周鸿跑去换衣裳，满屋子只听元哥儿欢愉的笑声，完整的不知愁滋味，令听者忘忧，也临时将那些暗潮澎湃的烦苦衷都抛在了脑后。
顾嫣然小睡半晌，已经感觉倦怠尽消，正跟一样睡醒的元哥儿逗乐，见丹青一脸纠结地出去，不由得好笑：“这是如何了？今儿是大年月朔呢，你这如何倒像有人欠你八吊钱似的……”
“王爷不悦？”丹青莫名其妙，忍不住嘲笑，“这倒好笑，莫非王妃说甚么，我们夫人就要应甚么？还让夫人留下来作画，莫不成我们夫人是王府御用的画匠不成？”
“人呢？”石绿看得好笑，起家问道，“是派谁过来的？”
周鸿躺在床上，让元哥儿趴在他胸前，两臂谨慎地围着儿子，随口笑道：“这才走了几家罢了……”领遭到老婆哀怨的眼神，赶紧改口，“家家都是那般，端着笑容说些客气话，原比常日里亲朋家走动更累。”
牙白咬了咬嘴唇，眼圈微微一红：“我并不敢催你，只是――求你念在畴前一起奉侍夫人的份上，替我求求夫人。”她仓促地向四周看一眼，仿佛怕有人闻声她的话，“这鲜蛤是寿王府上送过来的，既送到了，我就归去了。”
牙白偷窥着丹青的神采，低声道：“这也只是我猜想的。你也晓得，我在王府里不过是个丫头，零散能闻声几句话罢了。不过我想，夫人还是少去王府的好，免得万一有个甚么，倒吃了亏……”
牙白带着个婆子，搬了一篓鲜蛤过来。这般的时候，鱼鲜一类运输要比夏季里便利很多，但一篓鲜蛤也不是轻易得的。那婆子将鲜蛤送到厨房，接了碧月的赏钱，又得了一碗热腾腾的杏仁茶，便在厨下喝了起来，独留下牙白在正厅里等着。
“是二太太派一个姐姐过来送东西。”小丫环进府以后，教诲她端方的婆子就跟她讲过，二房太太不大喜好夫人，如果二房有甚么人过来，都要细心。故而这会晤了二房的人过来，才这么如临大敌地奔来报信。
“放心，外头没人。”丹青看她欲言又止的，不由得有些急，“有甚么话说就是，吞吞吐吐的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