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儿时,每逢如许雨夜,老是依偎在外婆身边,老旧板屋里,昏黄灯光摇摆,似随时会被暗夜吞噬。
为求功名,埋首书海,数理公式、诗词文章,密密麻麻笔墨似行军蚁阵,在脑海穿越。
放工后,裹挟着一身湿冷与怠倦踏入家门,暖黄的灯光似是久候的老友,密切地拥抱着我,遣散了些许周身寒意。
随后的热水澡,好像一场和顺的典礼,蒸腾的水汽似轻烟袅袅,洗去白日的灰尘与风霜,紧绷的肌肉、骚动的思路,都在这暖意融融中渐渐败坏、沉淀。
偶尔有行人仓促而过,缩着脖颈、擎着伞,脚步孔殷,溅起朵朵藐小水花,转眼便消逝在雨巷绝顶,隐没于夜色,徒留雨落空中单调声响,似光阴轻吟,悠悠诉说着人间仓猝。
雨声还是,似摇篮曲低吟,伴我沉入梦境,梦里,或许有暖阳、有繁花,亦有下一个雨夜,窗台边持续与心灵对话,续写光阴静美篇章。
它落在屋瓦,滴答滴答,敲醒甜睡往昔回想;洒在枝头,洗尽铅华,让树木暴暴露刚毅枝干,好像光阴褪去繁华装潢,尽显生命本真朴素。
彼时雨,是恼人滋扰,又似励志鼓点,每一滴落下,都似在催促奋进,不甘于平淡,胡想如雨中灯火,昏黄却炽热,盼能穿透雨幕阴霾,照亮将来征途。
窗外,雨幕愈发厚重,雨滴砸落在玻璃上,溅出一朵朵转眼即逝的“水花”,仿若破裂又重生的梦境。
目光透过昏黄雨雾,望向远处街巷,路灯披发着昏黄光晕,于雨幕中晕染出一团团暖黄光影,像暗夜海上流落船只瞥见的灯塔,给寒夜添了几分安慰。
而这冬雨,却似一名内敛愚人,用清冷笔触勾画出喧闹表面,于无声处沉淀过往,蕴育来日但愿。
春雨如酥,是朝气萌动的诗笺,点滴津润,唤醒甜睡大地,催开姹紫嫣红;
双手捧着茶杯,感受那温热透过掌心沁入心底,轻抿一口,茶香在舌尖缠绵、散开,甘醇与贫寒交叉,好似糊口的各式滋味。
披一袭绵软丰富的浴袍,脚踩着拖鞋,轻步迈向寝室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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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渐深,困意悄悄袭来,将旧书归位,残茶倒掉,拉紧窗帘,带着雨夜奉送安好,滑入被窝。
寒雨虽冷,却洗净铅华;独处虽静,却闻声心声。
另有那半杯另不足温的茶,袅袅雾气悠悠升腾,与窗外雨雾相融,分不清是屋内的暖香,还是六合间的寒湿。
于这一方小小六合与灵魂对视,梳理往昔得失,思忖来日方向,不必假装固执,无需逢迎周旋,雨声便是最好保护,窗台仿若尘凡以外孤岛,供心灵悄悄栖息。
天气渐黯,如一块被墨汁缓缓感化的绸缎,冷雨好似精密的牛毛,绵绵不断地从那无尽的暗淡苍穹洒落,敲打着人间万物,奏出一曲清冷又寥寂的乐章。
然在这冷暖瓜代、动静相衬间,生命真谛好像雨雾中隐现星斗,愈发清楚可辨。
寒意,仿若一只无形却滑头的手,透过窗棂的裂缝,悄悄潜入屋内,摩挲着每一寸暴露的肌肤,提示着人们夏季凛冽的脚步已仓促而至。
白日职场纷争、人际周旋,皆在雨声中垂垂淡去,好似水墨晕染宣纸,陈迹渐消。
少年时,雨夜常伴书卷。狭小书桌堆满册本试卷,台灯披发惨白光芒,与窗外墨色雨幕对峙。
雨,向来是天然的骚人,在六合间挥毫泼墨,绘出万千气象。
夏雨澎湃,仿若激昂战鼓,带着热烈与不羁,扫荡人间沉闷,奏响生命强音;
杯中茶已凉,指尖触及,凉意沁心,恰如这糊口,炽热总会冷却,喧哗终会沉寂。
现在身处繁华都会,高楼林立间,雨夜窗台成了心灵桃源。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长久划破雨夜沉寂,复又融入雨声。
厨房氤氲着饭菜的热气,那是家的炊火味道,朴素且醇厚,敏捷填满饥肠辘辘的胃,暖流也随之在身材里丝丝游走、伸展。
外婆戴着老花镜,飞针走线,补缀着衣物,银针穿越间,线缕拖出长长尾巴,似光阴精密经纬。
窗台一隅,摆放着常日顺手搁下的旧书,册页微微泛黄,边角卷曲,透着被几次翻阅摩挲的陈迹,好似光阴悄悄留下的指纹;
尘凡喧哗如浮沫,被雨水冲刷,沉淀下内心安好。
人生征途漫漫,风雨常伴,唯有守内心喧闹,方能在风雨飘摇中,寻得稳稳归处,好似现在,于窗台看雨,静候拂晓拂晓,暖光破云。
我托腮凝睇着窗外雨帘,听着雨滴敲窗,缠着外婆讲陈腐传说,从牛郎织女鹊桥会,到嫦娥奔月广寒宫,奇特故事在雨声伴奏下,好像梦幻绮罗,编织进童年梦境,那是纯真无忧光阴,暖如春日煦阳,无惧风雨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