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啦，我只来过一次。”
氛围中有股闷湿的臭味，那是赵宽的分泌物披收回来的。早上，关嫂一来，先把被窝里的便盆拿出来倒掉，洗濯洁净后再放归去，真是个勤奋的女人。赵宽把头靠在枕上半晌，不一会儿，又收回均匀的鼾声。
程明香沿着马路的阴暗处走着。现在是深夜零点十五分，她在七分钟之前从“芳仙宾馆”后门溜出来，时候算得很准。她尽量避开敞亮的路灯，只要出租车的前车灯从她身上疾扫而过。这个时段来往的出租车最多，行车不竭地从市中间方向驶来，每辆车的车速都很快。
“蜜斯，你对这四周蛮熟的嘛。”
她朝煤炉望了一眼，内里另有火光。固然上面盖着炭灰，但煤球底下另有微火。赵宽在陈旧的被窝里睡着了，他嘴巴伸开着，鼻端不时传出鼾声。他的脸颊肥胖、眼窝深陷，脸上映现出淡淡的黑影。他的头部枕在垫被上，枕头落在一旁，枯瘦的手臂从薄被里伸了出来。
她走到离“芳仙宾馆”约莫一千米远的处所，从马路拐进暗巷里。她在鉴定这个打算时，早就把线路和时候计算在内。不一会儿，她又走向较宽广的马路。马路正火线有座小庙，模糊可见。她用心蹲在民宅屋檐下的阴暗处，在马路上搜索着亮着空车信号灯的出租车。一辆空车远远驶来，程明香算定时候敏捷从屋檐下冲了出来。出租车收回告急刹车声，停了下来。
程明香将大衣口袋里的卫生纸拿出来，因为纸张塞得很密实，分量还算很多，她把卫生纸摊展开来，全数塞进煤炉里。成堆红色卫生纸叠在覆满白灰的煤球上，不久，淡淡的白烟开端从底下飘升上来，那是一缕微小的烟。她解开布巾，取出汽油瓶，瓶内的液体闲逛了一下。瓶口的软木塞得很紧，她猛使了下劲才把它拔出来。她转头察看赵宽的环境，能够是因为刚才喝了些水，他又收回均匀的鼾声，被子微微起伏。
司机是个老先生。程明香之前偶尔也会搭出租车，此次倒是当真看清楚司机的长相。程明香戴着口罩，脖子上裹着一条朴实的薄方巾。早晨的气候很冷，如许的打扮并不会显得很不天然。她特地穿上格式浅显的连身正装和黑灰色大衣，并死力制止让手中的汽油瓶发作声响。她奉告司机如何走更快速。
今晚很冷。在明天之前，气候还不算冷，昨晚听电视机的气象预报说，从明天起气温开端骤降，气候公然变冷了。
零点五十五分。她把门关上，走回屋内，一只手握着那只汽油瓶。房间里仿佛有点烟味，氛围中已呈现缕缕青烟。她把汽油瓶对准堆满卫生纸的煤炉，然后恶作剧似的将瓶内的液体倒了出来。
黑暗中传来微微的霉味。有光——
程明香站在枕旁俯视丈夫的睡姿，那是一张惨白的面孔。不过，从脸上微微排泄的油光能够看出，那是干枯病人应有的面庞，仿佛虫豸爬过后留下的黏液。今晚，他穿戴浅显寝衣入眠，但仍能够瞧见内里的红色长衬衣。
程明香再次走到玄关处的水泥地，那边放着一双关嫂的拖鞋。她穿起那双拖鞋走到大门口，悄声把门翻开。一股酷寒的夜气劈面袭来，她探头出去摆布张望一番。狭小的路上没有行车颠末，也不见行人的踪迹，左邻右舍的房屋都覆盖在黑暗中。
房里的电灯下方垂着一条长灯绳，只要一只小灯胆亮着，躺在灯下的赵宽只要一拉灯绳，灯胆就会亮起，就像现在如许，昏黄的灯光投映在发红的门上。
最后，程明香把剩下的汽油十足泼在了陈旧的地板上。然后，她悄悄地穿上本身的鞋，身后火光炽亮，本身的身影在墙面上摇摆着，令她有些触目惊心。
“到那里？”
在离自家住处稍远的处所下车，这里只要一条通往家里的冷巷子，并没有直通的大马路。从这里下车走到家应当不会被人发明。此时，程明香耳旁传来一阵藐小的声响，能够是因为周遭太温馨了，一时呈现的幻听。一起上，她没有遇见任何人，巷子里一片乌黑。她走到家门前，看了一下腕表：零点四非常，她从“芳仙宾馆”到这里统共花了三十二分钟。
程明香的脑海中闪现出正在等她归去的阿谁男人的脸。现在，他应当在客房里悄悄地喝酒。她环顾屋内：这是一间多么粗陋的屋子啊！接着，她把视野移向门。
屋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气，暗中的沉寂仿佛要把全部家淹没。
我跟这个丈夫糊口了五年，他病倒后也已经两年了，这个不争气的男人一向让我过着痛苦的日子。他怠惰成性，游手好闲，又爱酗酒，跟他的婚姻完整没有多少欢愉的回想，多是些令人腻烦的事。他生性好色，整天在外厮混，不但如此，还动不动就思疑老婆有外遇，始终监督着程明香的一举一动。他病倒后，这类环境变得更糟。对于现在的程明香而言，再也没有甚么累坠比丈夫更沉重的了。
此时，床那边传出一阵声响。她吃惊地转头一看，本来是赵宽抬手时收回的碰撞声。他仿佛没醒，不过鼾声停了下来，这不得不让程明香严加防备起来。她悄悄将煤炉移到门边，放到陈旧的地板上，平常，关嫂把煤炉摆在离门框稍远处，就是怕煤炉打翻激生机警。不过，关嫂是个弱智女人，如果差人明天问她煤炉到底放在哪，她八成说不清楚。
程明香想，他的病已经无药可医，大夫来了也束手无策。我的行动只不过加快了过程。
濡湿的卫生纸堆一陷落，火焰迅即旺了起来。瓶里的汽油还剩下三分之二，程明香又浇淋了地板，接着往煤炉旁的门泼了上去。煤炉里的火焰敏捷蹿升，俄然间，全部房间亮晃了起来。因为赵宽刚才翻身侧睡，乃至于没看到炽盛的火焰。不，应当说，就算他发觉到，身材也转动不得：既爬不出去，从内里也听不到他的呼救。
她盯着门槛上的煤炉，在冷飕飕的屋内，它是独一的取暖设备。煤炉下铺了一个裹着铁皮的木座，关嫂临走前在炉里增加了煤球，隔天早上再过来倒上灰烬，重新起火。这煤炉既用来煮东西，也作为取暖之用。她细心凝睇着覆上一层白灰的煤球，那煤球微红，表示炉火尚未完整燃烧，因而，她把手伸向煤炉。
程明香又看了一次腕表：零点五非常。她细心策画了一下，从“芳仙宾馆”溜出来是零点零八分，不管如何她得赶在一点半之前归去。她把来回搭出租车的时候也算在内，因为返回宾馆的时候可作为本身不在场的证明。
她吃了一惊。
她拿出钥匙，悄声开门，门是关嫂拜别前关上的，以是关嫂今晚没在这里过夜。她先翻开一条门缝，竖耳聆听屋内的动静，屋里只要阵阵微小的鼾声传来。她竖耳聆听了三分钟，才渐渐把门翻开。因为是自家的门，她很熟谙开门的方法，晓得如何才不会发作声响。
程明香沿着坡道走上去，手里拿着一只用布巾包裹的汽油瓶，她尽能够低头遁藏来车的前车灯，路的一端是一道长长的宅第围墙，另一端是浅显民房，四周的店家很少，现在又是深夜，偶尔可见小小的食品摊亮着灯光，程明香加快脚步畴前面颠末。
棉被动了一下，赵宽翻了个身。程明香吓得今后退了几步。赵宽仿佛醒了，一只手伸到床头柜上。他用枯瘦的手指握住鸭嘴壶，这是关嫂临走前放在床头柜上的。鸭嘴壶里另有半壶水，赵宽抬起肩膀，把曲折的壶嘴放入口中，凸出的喉结高低滑动着。约莫喝了三口水，他把鸭嘴壶放回床头柜上，又躺回被窝里，完整没发明程明香。枕边的小碟里还盛着替病人筹办的馒头和酱菜，不过馒头仿佛被老鼠咬过，只剩下半个。
“那你的记性真好。”